「多謝。」
他嗯了聲,隨后語氣冷下幾分:「蹲了一個月,是時候出去松松筋骨了,等我回來送你個蛇皮荷包。」
13
周鄴大概是去除那條雌性雙生蛇了。
我舒了口氣,但不知為何,這心頭卻越來越緊張,像是迷霧遮住了日后的路。
這種感覺,我似乎經歷過……
隨著深入思索,腦海里出現一幕場景,是前世被山匪追趕時,周婼將我打暈扶進馬車,昏迷前她在我耳邊說:「嫣姐姐,你說如果我死了,謝棠會不會拿你換我?打個賭吧,我猜……會。」
說罷,她讓馬夫送我走。
緊接著我聽到一陣令人發顫的笑聲,之后便沒有知覺了,等回府,我竟將這件事忘記了。
原來,是她為了陷害我,不惜拿生命來做賭注。
當真是瘋魔了。
思緒回轉,嗓子突然有些癢,我想起身喊紅柳,卻發現身體動不了了。
這時,房門猛然被吹開,一陣黃煙飄進來停在我床頭,煙霧凝化成形,狐妖貪婪的樣子與我噩夢里的一致。「純陰之體,我終于找到你了——」
是它!
它來了……
我渾身戰栗,恐懼、憤恨以及害怕籠罩在心頭,身體動不了,只能狠狠瞪著它。
「恨我?應該的,等我吃了你,來世再來找我吧,桀桀桀——」半人半狐的妖物渾身膻臭,前世的噩夢仿佛即將重演。
它伸手要觸碰我,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灼傷。
是周鄴畫的護身咒。
我剛松了口氣,它又笑了:「臭道士,今日我偏要吃了她!」
說罷,竟將整張床連同我吸入口中,一股鋪天蓋地的惡臭充斥口鼻,我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再次躺在那個狐貍洞。
狐妖獵來三只野雞,說要破了周鄴的護身咒。
它的利爪輕輕一劃,雞還沒怎麼掙扎頭就掉了,鮮紅的血迸射出來灑在我身上,熱乎乎的液體帶著臭味,我忍不住干嘔。
慶幸的是,身體似乎能動了。
趁狐妖殺第二只野雞時,我摸出青玉葫蘆朝上空一拋,念動咒語,葫蘆驟然變大將狐妖吸了進去,可它沒有縮小,而是懸在空中發出紅色的光。
我立刻從床上爬起來,隨意擦去面上的血漬,快步跑出狐貍洞。
沒有穿鞋的腳被地面的碎石割破,叢林上空烏云片片,黑鴉在枝頭林立,前方的路幽深看不到底。
可我不敢停啊,一盞茶時辰根本不夠我找到周鄴……
不知跑了多久,我終于跑出叢林,眼前是一間破草屋,似乎很久都沒人住了,籬笆墻上長滿了爬山虎,那扇木門半開合,仿佛在招手喚我進去。
我低頭看了看血痕斑駁的腳,沒有猶豫,徑直朝里走去。
14
草屋內光線昏暗,借著碎光依稀可見蛛網遍布,我勉強在木桌上找到盞殘破的油燈點上。
火苗點燃的瞬間,一張狐貍面赫然出現在對面,狐妖黏膩的舌尖舔過尖牙,嘴角勾勒出一個瘆人的笑:「小白兔,抓到你了!」
我背脊發涼,后退的剎那,狐妖朝我撲了過來。
身體直直落地,撞得生疼,但我顧不得疼痛,雙手快速結印,草屋內的幾十個靈體瞬間聚成一團擋在我面前,將狐妖彈飛出去。
我費力爬起來,只見靈體們正死死撕咬狐妖的肉體,它痛苦哀嚎著,卻什麼都看不見。
看來,我賭對了。
進來前,我就發現了不對勁,深山叢林之中,有草屋不稀奇,但外面籬笆墻上的爬山虎成了疑點。
草屋被一棵參天大樹遮蔽得十分嚴實,陽光透不進來,喜光的爬山虎怎會還能這般碧綠?
只有一個可能:假的。
于是我偷偷服下周鄴給的藥丸,進入草屋后我就發現里面有不少靈體,她們都是生前被狐妖害死的無辜少女。
她們同我一樣,被狐妖戲耍,以為逃脫了得救了,卻不想親自走進這可怕的草屋內,被它狠心撕成碎片吞食。
如同貓戲老鼠,身心俱損。
狐妖最愛的就是驚恐至極的心臟,最好還在跳動著,哭泣著的。
可老天爺是公平的。
孽報,終究得還。
此刻的狐妖被怨念極深的靈體牽制著,無法動用妖力殺我,只能惡毒地嘶吼:「我要吃了你,吸光精氣,再將肉體剝皮拆骨,啃食殆盡——」
我提起墻角生了銹的大砍刀走過去,一腳踩在它胸口,眼里早沒了害怕,只有與現場靈體一致的滔天恨意。
「妖孽,該死的是你啊。」
在它驚惶恐懼的眼神中,我舉刀揮下,腥臭的血液濺上裙擺,我微微蹙眉,又連著砍了數十刀,即使這妖物已然斷氣許久了。
最后,我打翻了油燈,將狐妖連同這間草屋一同燒毀,掐訣解開了縛靈咒,得以復仇的幾十個少女褪去仇恨的黑衣化作白光安詳離去。
我站在外面,看著熊熊火焰,心中卻沒有因成功報仇而雀躍。
我失去的一切,如何彌補也回不來了。
正想著,身邊突然落下兩束白光,我低頭看去,竟是阿滿的靈體,以及——
一個可愛的女童。
她靜靜看向我,稚嫩的臉上展露乖巧的笑顏,小嘴微動:「娘親……」
我的眼淚無聲地決堤,立刻蹲下身子,將暫時實體化的她抱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