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嘖,真是塊甩不掉的爛泥。
「他要等便等,死了自有衙門來收尸。」
紅柳頓了頓,小心翼翼打量我一眼就借口退下了。
我瞧著她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
4
兩日后,謝棠還在等。
紅柳訴說時多有憐憫,倒把我逗笑了。
「你如此心疼那男子,不如由我做主,親自去給你提親?」
話落,紅柳迅速跪下,忙不迭地磕頭認錯。
「你沒有錯,」我蹲下身子,挑起她的下巴,觸及到一雙春雨初蒙的淚眼,「記住,越好看的男人越會騙人,別傻傻地做一只待宰的豬而不自知。」
譬如我……
許是我的視線過于認真,她怔住了,片刻后才如搗蒜般點頭。
前世的紅柳在周婼進府前就死了,上吊的,死相極其恐怖。她失蹤半月才被發現,當時身上穿著紅綢衣腳上套著綠繡鞋,人已經干了。
以前或許不敢想,但現在仔細一想,極有可能是被妖物吸干的……
誰做的,不言而喻。
——
謝棠在角門外等了三日竟還不走,已經引得路人說三道四。
小廝來稟時我剛起身。
紅柳默默替我梳妝,我瞥見首飾匣中的一塊玉玨,頓時心生厭煩。
那是謝棠送的信物。
拿起那塊玉仔細摩挲,我忍不住勾唇自嘲。
一塊市井街頭可以買到的下等青玉,被他的巧言包裝成祖傳翠玉,確實能騙到迷失在情愛中的女子。
只因,她們會自我欺騙。
我去見了謝棠,他整潔的衣衫下擺滿是褶皺,身形頹然,在看到我的那刻那雙灰敗的眸子燃起星光,踉蹌著麻痹的雙腿,朝我走近幾步。
「嫣嫣,你來了……那日你可是身子不適,所以才扔錯了人?」
他的嗓子沙啞,聽得極讓人憐惜,還「貼心」地為我找理由。
我淡淡掃過他的臉,想起我那未出世的孩兒,厭惡又多了幾分。「麻煩公子注意身份,你公然在學士府的外面等了三日,是要污蔑我的清白?」
「可是我們明明約好……」他張了張干涸的唇,不住地搖頭,后又想起了什麼,說,「你忘了嗎,我們有信物的。」
不多時,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該聽的都聽到了。
我冷哼,從紅柳手中拿過那塊玉,重重摔在謝棠面前,支離破碎。
他啞然失語。
「不好意思,一塊下等青玉罷了,我可以賠你二十塊,別再托人送來了。」
我拿絹帕仔細擦拭剛才拿玉佩的手,看向他時嫌棄滿溢,卻勾唇嬌笑道:「你的真心在我眼中,還不如腳下的泥干凈呢。」
5
他能如此不顧顏面來這里等我,根本就不在乎閨閣女子的名聲是否重要,他只是怕了,怕自己辛苦數月做的戲到頭來變成一場空。
這樣的人自私自利,比那塊碎掉的青玉更下等不堪。
既如此,我也不用給他顏面,在眾人面前將此事撇得干干凈凈。
我,沈嫣,此生與這個登徒子沒有半分干系。
謝棠渾身一顫:「嫣嫣……」
「住口,小姐閨名也是你一個外男可以叫的?況且,我家小姐鮮少出府,即使出府也是轎輦出行,如何與你認識?若是再信口雌黃,就差人將你送官查辦!」母親身邊的大丫鬟紅玉厲聲喝道,將謝棠堵得啞口無言。
我只淡淡瞧著他面上變幻不斷的難看顏色。
跟他多說一句,都是恥辱。
約莫對峙了半盞茶工夫,他垂首低笑,接著又落寞地看向我,苦笑道:「小姐高貴如此,定然不會與我這等貧苦秀才有牽扯,也是啊,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怎會知人心可貴?」
多好的演技,我若不是被他狠心拋棄過,還真的會信呢。
「人心換人心,你若是真心求娶,為何在此胡攪蠻纏?」我斂去笑容,直勾勾盯著他,「捫心自問,你說這些話時心真的不慌嗎?」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滯,隨后在我的視線里一點點敗落。
也是,虛情假意的玩意兒,心底深處到底是慌的。
謝棠走了。
拖著他最后的一絲顏面,在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中,搖搖晃晃離開。
丑角離場,看客們自然轟然而散。
不過就是窮書生想攀富貴,可惜手段拙劣,拿塊青玉當寶貝就送出去了。
結果人家寧愿選個乞丐,也不要這虛偽男子。
當真是世所罕見。
對于我的笑話,大概會是這一個月里京都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可我不在乎,未來如何尚未可知,眼下的窘迫便不算什麼了。
6
用過早飯后,我去見了那個乞丐……
準確來說,應該是正在避世,卻被我一繡球砸出來的大師。
母親將他安排住在西廂院,那里人少又僻靜,且只派一個小廝照顧,就是怕被有心之人傳出流言。
我明白母親的心思,日子久了我選婿這件事才會被人遺忘,到時再來安置那人。
父親也因此事被朝中同僚揶揄,已是憋屈。
我深知日后姻緣難料,但如今最重要的是——
保命。
前世那狐妖在吞噬我精氣之前,曾說過我是百年難遇的純陰之體,就算謝棠不把我送去,它也會來找我。
純陰精氣是修煉妖法的最佳補藥,而我孕育的孩子則是純陽之靈,可助它千變萬化,屆時它便可以暢游人世間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