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楓眼中笑意流轉,立馬恢復了兵馬俑的樣子,挎劍而立。
我跟譚三闕吃完飯,他拉著我的手走出營帳,偷偷捏了一下我的腰:
「正事聊完了,是不是該給朕生個兒子了,嗯?」
我汗毛倒豎,咬牙切齒。
我機關算盡,不就是為了不陪狗男人睡覺,當下正色道:
「天下未定,何以家為!我要點兵回荊州,你要千里奔襲遼國,三郎,我們哪有時間兒女情長?」
譚三闕收斂了色欲:「夫人說的是。」
我溫柔款款道:「你給我十萬人馬,我還要去點兵呢~」
「那朕送送夫人。」Ўż
他看到我身后跟著的衛楓,眼神忽變:
「你這個侍衛,倒是生得儀表堂堂,十分神勇,莫非他就是衛楓衛伯約?」
我冷汗都下來了:「怎麼會呢。衛楓為人矮小黑瘦,并不起眼。要不是他于我帳下自薦,我都不會注意到他。你想,他做御前侍衛,給你看了三年的大門,你可曾記得有這樣一號人?」
譚三闕看了我良久,笑著捏了捏我的鼻尖:
「確實不記得——你這麼一說,朕就放心了。他若是年輕英俊又能打仗,朕可就要吃醋了。」
我避開了他的親熱,尷尬地清了清嗓。
衛楓跟我眼神一碰,亦是紅著臉看向別處。
這場鴻門宴,我不但全身而退,而且從譚三闕那里薅到了十萬兵馬,兩員大將,五十萬石軍糧。
東西一到手,我頭也不回跑回了荊州,載歌載舞辦了三天流水席。
自我出奔,我手頭從來沒有這麼寬裕過!
前夫雖是冢中枯骨,但也有他的好啊!
當著眾人的面,我將寶策金印,雙手捧給衛楓:
「荊州十五萬兵馬,都予上將軍節制。
望上將軍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衛楓必肝腦涂地,報主公賞識之恩!」
8
衛楓西進,譚三闕北伐。
我在荊州,每每收到兩人書信。
譚三闕說,宋寶瓶生了個兒子,他有后了,我當娘了。
我晦氣地丟進火盆里。
神經病,關我屁事。
衛楓的信是素凈的青箋紙,每日規規矩矩匯報前線軍情,在信末附上只言片語。
「經過長亭,萬紫千紅,聊贈蜀葵一朵,請主公賞之。」
「駐扎廣元,鄉老贈送蜀錦十匹,贈予主公裁作春衣。」
「攻下閬中,庶民上表祥瑞,乃是一株千年大靈芝,食之延年益壽,主公快快服用。」
「昨天夜里,有流星從天而墜,火光熊熊,落于牧野之北,真是天降祥瑞,恭喜主公。括弧,石隕已叫人用牛車拉去襄陽了。」
我寫信叮囑他:「伯約,你年紀輕輕,別老聽人胡說八道。什麼祥瑞,那都是假的,騙人的。」
衛楓:「啟稟主公,是真的祥瑞!臣親眼看到的!主公出世,所以才有這麼多祥瑞,主公怎麼能不信呢?」
我無奈地搖搖頭。
我的大將有點迷信。
那我能怎麼辦?
自然是把隕石矗立于州府之中,種上蜀葵,穿著蜀錦做成的春衣,與眾卿家一起欣賞啊。
「衛楓勢如破竹,立下赫赫軍功,我該如何賞他?」
齊玩搖著紈扇:「年方弱冠,封候拜將,還嫌不夠嗎?」
「那畢竟是我從譚三闕那里騙來的。嚴格來說,是譚三闕賞他的,我并沒有什麼東西給過伯約——要不我送他套房子吧。襄陽的房價,最近可漲得厲害。」
齊玩小狐貍眼一轉:「衛將軍必不肯要。」
果不其然,我下旨送他房子,衛楓辭讓:「我在外帶兵,幕天席地,無需房宅。
」
「你難道不回來了嗎?」
「主公難道要一輩子待在荊州這彈丸之地?」
「那你也總得有點財產。你不住,買了也看漲啊。」
「錢財是身外之物。」
我拿著厚厚一疊信,苦惱:「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不愛錢、不買房,雖然他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他回襄陽覲見我,要住在哪里呢?」
很快我就知道了。
我過生辰,衛楓前來上表賀壽,帶著雙頭的黍離、會講話的雅雀、三條腿的蛤蟆、通體雪白的小鹿,還有個九十多歲的老人家。
「我在荊州沒有房宅,可否在主公處借宿幾宿,像從前一樣,為主公值夜?」
我看著臉蛋紅撲撲的少年將軍,默默咽下了千言萬語:「請。」
從此,荊州府變成了大型動物園,衛楓看到什麼奇形怪狀的稀奇玩意兒,都要不遠千里送來給我看看。
音書不絕,祥瑞不斷。
我看了眼在月光下抱著劍踱來踱去的少年人,把譚三闕送的金銀珠寶闔上了。
「拿去吧。給衛將軍充作軍費。」
錢財富貴,不過是身外之物。
「伯約,進來喝口茶水吧。你信中說,學了很多鄉野小調,大家都等著聽呢。」
「咳咳……那衛楓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是夜,荊州府中,我鼓琴,他唱歌。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9
正當荊州形式一片大好之際,譚三闕突然來書,要我回帝都。
我收到信時,正在前線探望衛楓。
勞軍是齊玩的主意:「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定期去看看他,也好有個保障。」
我并不對衛楓算計。
他是在我一無所有時,毅然決然丟下一切陪我離家的人。
也是在鴻門宴上,千里迢迢趕來護我的人。
不過齊玩的話正中下懷,我確實想去看他。
行軍打仗,最是辛苦,就像他說的,幕天席地,吃的也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