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上積雪,不知站了有多久。
我寒暄,「這麼冷的天,怎麼站在這里?」
他上前一步。
漆黑的眸子里映著熒熒火光。
「表姐,我能幫你。」
我笑了笑,「不用了。」
因為這樁婚事一定不會成。
李廷之眉間一白,我伸手,穩穩接住一片厚重的雪花。
「今年會有一場大雪。」
在這場大雪過后,春闈會殺出一名驚艷絕倫的狀元郎。
而他,就是小說中蕭謹彥最大的幫手。
19
春寒料峭,賀春之人往來交錯。
每年母親和姨母會去祭拜福安公主。
我們剛到,一輛華貴的馬車攆雪而來,駕車的是李廷之。
李夫人掀簾出來,笑著解釋,「原本是遣馬夫來,廷之這孩子非要送我。」
焚香后母親要和李夫人在前殿誦經,讓我自己去逛。
雪蓋住花木,禿禿的一片白。
我拐進一處偏殿。
滿墻雕刻的經文掛幡,正中放著一盞極其精美的禪燈。
禪燈竹骨纖細,紗薄如蟬翼,哪怕現代工藝都做不出這麼漂亮。
我湊近研究它的機關,頭頂響起李廷之的聲音。
「想點亮看看嗎?」
我問,「可以嗎?」
他掏出火折子,轉了一圈燈屏,從一處小缺口點亮燈蕊。
燈光瑩白如初月,映的李廷之面龐無比精致。
「這盞燈是先明德皇后最愛之物,其光熒如旭日,后僧人換上特制的燈蕊,才有了如今的月色。」
他看向我,「雖是一盞燈,所顯的光迥然不同。」
我用指尖撥著燈,「這燈好看,但亮不亮,不是聽憑它自己做主的。」
李廷之勾了勾唇。
「大年初三,我在京外破廟抓獲一批匪徒,救下趕考的學子十數人,其中有你所說的張修易。
」
張修易就是蕭謹彥的得力幫手。
說起來這孩子挺倒霉的,原是蜀隴有名的神童,之前每逢科考就頭痛腦熱的。
今年好不容易能上路,跋山涉水走了四月余,盤纏沒了,借宿破廟還能遇到土匪打劫。
小說中是蕭謹彥救了他,我不懂朝堂彎彎繞繞的派系,倒不如順水人情送給李廷之。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我挺期待看張修易用手段對付蕭謹彥的。
「我領兵繳了匪徒的老巢,圣上龍顏大悅。說起來,多虧了表姐的提醒。」他盯著我,「你想要什麼嗎?」
我冥思苦想了一會。
除了整倒蕭謹彥,倒沒啥缺的了。
但現在的蕭謹彥身份尊貴,武功高強……
武功高強!
我激動,「你能不能教我武功?」Ӱż
李廷之不解,「武功?」
「對對對,就那種,飛檐走壁,輕功水上漂之類的。」
小說設定就是,蕭謹彥和李廷之不分仲伯,顧聽山次之。
李廷之笑道,「我不明白你所說的這些,不過,我可以教你一些自保的招式。」
「……也行。」
20
春雪初融。
路稍好走些,圣上要去祁山神廟祭拜。
作為未來的大皇子妃,我被點名隨同。
出發那天我按太監的指引上了華頂馬車,一掀簾就看到蕭謹彥。
他目露嫌棄,開口欲叱,我搶先一步下車,「大早上就看到臟東西,真晦氣。」
走了老遠,還能聽到手錘車壁的響聲。
李廷之在給馬套韁繩,見我出來,召人重新牽來一輛馬車。
他此次隨行負責圣上的安危,權利比我大很多。很快太監又牽來一輛車。
我鉆進去那刻,想了想,「若圣上問起,就說我頭暈易吐,怕驚擾了大皇子。
」
山路迢迢,清早出發,翌日午后才到祁山。
下車時整個人頭暈眼花,剛想躺一會,一位頭發花白的公公尋來,「林姑娘,請隨咱家走一趟吧。」
「去哪?」
「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山路彎繞,他領我向上行至一處石門前,蕭謹彥也在。
蕭謹彥蹙眉,「你來做什麼?」
公公笑了笑,上前請示,「陛下,大皇子和林姑娘到了。」
門內傳來低沉厚重的男聲。ץz
「進來吧。」
沉重的石門推開,入目是一尊半山高的石刻神女像。
巖頂有縫隙,一縷天光灑在神女的臉上,圣潔如神邸降臨。
不只是我,蕭謹彥也看呆了。
洞內銅燈盞盞,交映在圣上側臉,「我初遇你母親,就是在這神廟里。」
蕭謹彥怔住。
圣上的聲音蘊著追憶,「我當時兵敗逃到這里,她從石像后走出來。那一刻,我以為我見到了神女。」
「一轉眼二十過去了,你也長這麼大了。如果她還在,看到你即將成家,肯定會很高興。」
我仰頭看神像,慈眉善目,悲憫的垂視世人。
蕭謹彥的生母就是已故的明德皇后,小說只是寥寥幾筆帶過:
與圣上年少夫妻,共奪天下。尸山血海中活下的奇女子,卻死在了圣上登基第一年的宮斗。
我看著滿目懷念的圣上,只覺得有幾分可笑。
若真情深,早干嘛去了。
現在玩補償那一套,不過是給自己找借口。
等彌補完心中的愧疚,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繼續納妃,綿延子嗣,保不準世人還要嘆上一聲癡情。
這天下有一半都是明德皇后打下來的,而害死她的蓉后,至今穩居中宮,快五百多章時才被蕭謹彥斗垮。
唉,真是一窩糟心的人。
21
晚上回去,我漱了兩杯水才覺得舒暢。
丫鬟剛出門,窗邊一響,顧聽山閃進來。
我斥他,「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