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滾碌碌地停下,東宮已到,下人撐傘的撐傘,搬腳蹬的搬腳蹬。
謝策逼不得已先下了車,我隨后扶著他的手從車里鉆出。
風雪未停,謝策替我撐開油紙傘,他低聲警告我。
“段凰安,天啟宮廷看似花團錦簇,實則明槍暗箭防不勝防,你實在不必蹚這趟渾水。趁你入局不深,早日脫身離去吧。”
我不閃不避,迎上他的目光。
“你怎知我入局不深,興許我早已押上全副身家了呢?謝策,我再說一次,我們不是敵人。”
我握住他撐傘的手指,骨節分明,冷得像玉石。
他乍一被我觸碰,眉心一跳,下意識地要逃,我眼疾手快握了上去,連帶傘柄一起握得緊緊的。
謝策不自然地掙脫開,“你既喜歡這把傘,那便送你了。”
我握著傘柄轉了一圈,紛紛揚揚的白雪飄落,笑嘻嘻地揚眉,“好啊,阿策送我的第一個禮物,我必要好好收著,給它供在正殿紫檀桌上,如何?”
謝策惱,一甩袖子,“不知羞恥!”
3
京城的冬天格外漫長,我不想老在東宮窩著,便改換男裝悄悄跑到怡紅樓玩,閑來無事趴在紅欄上,饒有興致地看天啟人過新年。
謝策最近的日子不好過啊。
皇后到底出生祁家,謝策入朝時間尚短,根基淺顯。祁家只稍稍抬腳就能叫東宮的人動彈不得,辦不了實事,勁都像打在棉花上。
而與謝策相反的卻是樹大根深的祁家,宮內有皇后,朝中有祁丞相,甚至于連禁衛軍統領都是祁家的人。
我嘖嘖搖頭嘆息,謝策這處境,難哦。
我沉浸在思緒中,青山算賬算得叫苦不迭,在背后叫我。
“公主,這產業到底是您的,平日的賬您不看也就罷了,這年底了您總要過目一次吧。”
我頭也不回地揮揮手,“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來當清高孤絕的頭牌小倌啊,老老實實給我算賬。”
我要嫁來天啟自然不會毫無準備,論探聽消息,青樓和酒樓都是個中好手,多少朝堂的細枝末節都是從怡紅樓匯至我的耳朵里的。
青山帳算完了,跑來和我站在一起看雪,感慨一聲,“南詔可沒有這樣大的雪。”
我眼睛在長街上隨意掠過,突然瞥見怡紅樓后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走的是后門,這是要同怡紅樓談交易。
一身青衣,身段裊娜,那般楚楚動人的情韻,一看就是趙繡繡。
我心下掠過一絲玩味,謝策還真是處境堪憂啊,堂堂太子,要買賣消息居然連個像樣的人都找不出來,只能動用妾侍了嗎?
周媽媽要掌管偌大個怡紅樓,說話從不客氣,趙繡繡臉上惱怒的神色愈發明顯,周媽媽索性甩了她一帕子,譏笑兩句后往回走了。
我吩咐青山,“把周媽媽叫上來,我有事問她。”
周媽媽說:“趙繡繡想賣消息給我,是祁家的把柄,她想通過我們怡紅樓把消息傳出去。我按公主的吩咐說了,要談生意,叫她家主子來,她自己來,這生意,我們是不做的。”
我心情頗好地應聲,“做得好。”
正同周媽媽說著話,樓下忽然起了一陣喧嘩,我探頭一看,趙繡繡竟還沒走,被一個紈绔纏上了,四周圍上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紈绔子祁度瞇著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趙繡繡,“長得真好看,本公子喜歡你,跟本公子回府吧。
”
趙繡繡清冷如雪,“公子認錯人了。”
她轉身要走,卻被祁度抓住手腕,祁度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
趙繡繡神色浮現出厭惡,要掙開祁度,但祁度抓得緊,她掙脫不得。
“放手!”
青山低聲同我解釋,“那人是祁丞相的第三子祁度,皇后娘娘的侄兒,向來無法無天。從前他就對趙姑娘圖謀不軌,只是太子殿下在,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趙繡繡無名無姓的待在東宮,又是孤身一人上街來,哪怕被祁度輕薄她也不敢聲張,只能悶頭忍下這個啞巴虧。
“真是畜生。”
我捏緊了手里的折扇。
趙繡繡不知使了什麼巧勁掙脫了祁度的禁錮,祁度強行將她扳回,折了她一只手臂,趙繡繡吃痛叫出聲,祁度反手一巴掌摑在她臉上。
“本公子想要你那是看得起你,你還敢反抗?還想逃?不識好歹的東西!”
祁度的小廝上前制住趙繡繡的四肢,押到祁度面前。趙繡繡拼命掙扎,然而被祁度撕開她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肌膚同鵝黃百蝶肚兜。
圍觀者無一人膽敢阻攔,甚至有幾個懶漢趁機將眼睛黏在趙繡繡身上。
趙繡繡震驚,“混蛋!”
我順手掀起茶桌上的點心,劈頭蓋臉地砸在祁度身上,他吃痛,放開趙繡繡,陰鷙回頭,“誰敢來壞小爺的好事!”
我穩穩落地,揮開折扇,目光可惜地望著滿地碎掉的糕餅,“可惜我的點心,剛吃上一口呢。”
又順手將斗篷披到趙繡繡身上,將她護在身后。
哪怕我穿著男裝,祁度顯然也認出我了,他怔了一怔,我冷眼瞧他,“還不快滾。
”
祁度回過神來,嗤笑一聲,“我替您把她解決了不好嗎,往后眼里少根釘子,何苦出手來管這檔子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