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
他的聲音帶上哭腔。
「我們犯了大錯!」
10
人人都說新冊封的太子妃命不好,享不了福。
這才剛被廣平侯府認回來,和太子成婚沒多久。
一雙眼睛就瞎了。
溫如言對外只道,我從小在莊子上風吹日曬,眼睛落下了病根。
內里原因只有我們知道。
風過樹梢。
我默默地數,有幾片樹葉掉在地上。
自從眼睛看不見之后,我的聽覺敏銳了許多。
我聽得見溫如言笑語下的哭泣。
也知道他守在我窗外嘆息。
玉佩的事并沒有上報給宮里。
我不讓他說。
我難以面對一個母妃死亡、而丈夫是我兄弟的局面。
靜坐窗邊數落葉就是我的日常。
面對黑暗的視野,我的思路反而清晰很多。
我不相信我和溫如言是兄妹。
在我還看得見的時候,我就對比過,我們長得根本不像!
一定有哪里不對!
有人進來了。
聽腳步聲,似乎是一個婦人。
我已知道是誰。
站起身:「母親安好。」
「我該給你見禮才對,平陽公主。」
我面色一緊。
廣平侯夫人和緩地笑笑,扶我坐下。
「真是辛苦你了。」她掌心輕撫我那雙看不見的雙眼。
「知道這樣的真相,你們一定過得很艱難。」
她話鋒一轉,忽然道:「今天我來就是告訴你,你們其實不需要難過,因為你們并不是親兄妹!」
我驀然睜大我那雙看不見東西的眼睛。
「我并不是公主,是嗎?」我問。
「不,你是貨真價實的平陽公主。」
廣平侯夫人低聲:「相反,如言并不是真正的太子。」
震驚之余,我有些猶豫。
我倒是有命聽這樣的秘聞,就是不知道聽了之后,還有沒有命活。
廣平侯夫人笑了。
「公主,咱們都是一家人,我今日說與你的事情,萬萬不可說與他人,咱們自家人知曉就夠了!」
我點頭。
「宮里的嫡長子另有其人,準確來講,當時出生的是嫡長女……」
前朝外戚專權,因此本朝新規,立后不可立世家女。
當今皇后從民間而來,當年初進京時,和同行的秀女們一同住在銀梅別院。
這別院剛好是廣平侯夫人的房產。
皇帝巡幸銀梅別院,與一名秀女結下良緣。
月余后,邊疆來犯,皇帝御駕親征。
該秀女在銀梅別院逐漸顯懷。
經太醫和彤史查證,是龍種無疑。
可是皇帝遠征,冊封進位之事也就耽擱下來。
皇帝凱旋的七天前,廣平侯夫人臨盆,產下一子,秘而不發。
皇帝凱旋的三天前,秀女臨盆,產下一女。
因在銀梅別院生產,廣平侯夫人操作起來十分便宜。
她將自己的兒子與秀女的女兒調換。
三天后,皇帝回宮。
秀女誕皇長子有功,冊為皇后,嫡長子定為太子。
廣平侯夫人撫養的女兒,則是皇室真正的長公主。
遺憾的是,公主長到三歲時,死于天花。
我靜靜聽著,沒敢隨便開口說話。
廣平侯夫人能把真正的皇室公主養死,如果我真是平陽公主,很難講她不會對我做點什麼。
她和皇室之間如果沒有深仇大恨,我立馬讓我那十二歲的未婚夫當場活過來!
斟酌再三,我謹慎投誠。
「不瞞母親講,我離開宮城時年紀太小,以至我現今能記起最早的回憶就是在周家,我對皇宮沒有任何印象,對當今圣上沒有印象,更不了解母親你說的事。
」
我自認我暗示得很明顯了。
雖然白長了一身皇室血脈,但我跟皇宮不熟,跟皇上更不熟。
有怨有仇千萬別找我。
我手里握著那枚鐫刻「平陽」二字的玉佩。
據溫如言所說,皇上對我很好,一出生就給了我封地。
可是本朝公主都有封地,我不過占了一個「早」字。若論實際上的好處,我并未得過一二。
何況在我殘存不多的記憶中,只有模糊的淑妃和嬤嬤的身影。
從來沒有出現過皇上。
而在我流落民間后,皇上居然能放任淑貴妃抑郁而終。
僅僅一年,淑貴妃就撒手人寰!
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作為「摯愛」該有的結局。
因此,對于皇上摯愛淑貴妃這件事,我亦持懷疑態度。
11
坐在我身側的廣平侯夫人笑得溫和,拍了拍我的手背。
「公主不必害怕。」她說。
「如言是我的骨肉,你是他的妻子,我們自然是一家人。今日我同你交了底,自然不會有害你之心。」
「今日我來,只為告知公主你和如言的身世。至于真相該怎麼利用,全憑你和如言做主。」
廣平侯夫人告辭后,我拄著盲杖推開溫如言的書房門。
我看不見他在做什麼,但我能聽到他的呼吸。
「這麼說,你知道了?」我問。
「剛知道。」
我聽到了衣料摩擦的聲音,溫如言似乎是想抱抱我。
但他沒有。
他現在的情緒有些復雜,我能從呼吸聲中讀出來。
我主動給了他一個擁抱。
在周家我聽姨娘說過,在男人脆弱的時候,你不需要說話,靜靜地陪伴他就好了。
我曾經認真地將這話說與英娘聽。
她笑我:「學什麼不好,學些亂七八糟的,也不害臊。
」
我平淡無波:「咱們這種底層人多學點東西沒錯,指不定哪天用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