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死了之后。我被打得半死扔進了他的棺槨。半夜我聽見挖土的聲音。
還以為是他們良心發現來放我出去了。棺門打開,一陣腥風撲面。
陌生男人鉆進來,躺在了我和未婚夫中間。
他合上棺門,靜靜聽外面的聲音。
凌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匆匆而過。
他長舒一口氣。
放松之余轉頭對上了我的眼睛。
我開口:「你好呀!」
他:「……」
1
竹杖輕巧靈活。
有了它之后,我的行動范圍擴大了一個圈。
我將裝滿新鮮采摘草藥的筐放在家門口。
環顧四周。
這個深山里的破舊茅草屋,從此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屋后水井清冽。
我身上幾乎沒一塊好地方,僅僅一個打水的動作,就耗費我兩盞茶的時間。
水中的倒影面目可憎。
這副鼻青臉腫的面貌,原本是不屬于我的。
被埋進棺材之后,我本以為這就是終點了。
可是溫如言躺了進來。
兩個遍體鱗傷,幾乎快要前后腳接替死掉的人。
就這樣互相扶持爬出墓穴。
那天晚上高月清風。
我呼吸著夏季夜晚帶著露水氣味的青草香。
我活了!
那些期待我死亡的人,你們不能如愿了,哈哈哈!
我楊清安不是你們可以殺掉的!
「別笑了,快喝掉。」
一碗濃厚的湯藥被推到我面前。
溫如言動作挺快,我采藥打水回來沒一會兒,他就煮好藥汁了。
我擰著眉頭,仰頭一口悶進去。
一拍他大腿,我揚手:「換你了!」
他的傷比我還嚴重。
周家派人打我,僅僅是為了讓我失去逃跑能力,好去給他們短命的兒子陪葬。
可是溫如言的傷……
很明顯,動手的人想要他死!
「不是我說,你到底是上哪惹了這麼一群狠人啊?」
我撥開血肉淋漓的傷口,一點點撒上磨好的草藥泥。
一定很痛!
可是他不吭聲。
明明握拳握得青筋都出來了。
他愣是一聲不吭。
我善意提醒:「療傷過程是可以呼痛的,呼痛有益傷口恢復,你也不想一年半載都養不好傷吧!」
「嚶——」
他終于叫了一聲,我動作隨之一頓。
忍了又忍,我才沒說出口。
你一個身長八尺的男人,是怎麼發出受了委屈的小狗聲音的啊?
2
那天在墓穴里也是這樣。
我剛開口打了個招呼:「你好呀!」
他就露出一副見鬼了一樣的表情。
我有點受傷。
明明我挺友善的,還主動問好。
為了表示我沒有惡意,我特意忍住臉上的疼痛,牽動腫得老高的嘴角,向他露出和善的笑意。
我自以為的友好并沒有收到同樣友好的反饋。
溫如言先是沉默。
而后發出一聲響亮的嚶嚶叫。
對著我痛哭流涕:
「冤有頭債有主,莫傷無辜人。姐姐你有什麼心愿未了,我給您燒紙錢,只求你莫要取我性命。實在要取,只求你利落動手,萬萬不要嚇我……」
我實在笑不下去了。
「我還沒死呢!往你左邊看,那個人才是涼透了!」
我倆出來之后,我不止一次嘲笑他:
「連墓穴都敢挖,棺材都敢躲,怎麼被個女鬼嚇成這樣?」
「死人傷害不了我,鬼卻可以。」
我發出一聲嗤笑。
「世界上沒有鬼。」
「鬼害人不依靠其存在的真實性,而在于有心之人。」他說。
我有些聽不懂。
只見他指著自己后腦勺,那有一個因為被我嚇到而「咣當」
一聲撞在棺材板上撞出來的包。
「你瞧,『有心之人』現在是我了。」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別為自己的慫找理由。」
3
我摸摸自己的臉,我總覺得自己笑得很僵硬。
倒不是因為臉上的傷。
而是因為,我很多年沒有笑過了。
自從到了周家,我就沒有經歷過值得我去笑一笑的事情。
我并不是他家親生的孩子,是他們撿來的童養媳。
童養媳嘛,能有什麼好的待遇?
干活、挨罵、挨揍,已經是輕的了,如果哪一天我只是被揍了一頓就被放去吃飯睡覺,我會覺得是有了神仙眷顧,才會過上這麼舒坦的一天。
至于我被周家撿來之前的記憶,我已經很模糊了。ყž
印象中似乎有水,有船,有燈……
我似乎也是有爹娘的。
我總是會夢見慈祥的面容,可是醒來后,我就會忘記他們的臉。
周家總說我是家里養不起被扔出來的賠錢貨女兒。
但我知道我不是。
我曾經也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明珠。
或許我家不是很有錢,但我父母一定很愛我。
周家人說的話,爛在耳朵里我都不會信。
「那你呢?」說完我的事情,我轉頭問溫如言。
我本以為像他這樣家世的人,說話一定會有所隱瞞。
我看得出來,他身上的衣料和配飾不一般。
追殺他的人要他死,一般人也惹不了這樣的仇家。
他必定不是常人,但也必定不會跟我說實話。
「哦,我是家里的嫡長子,被我弟弟追殺了。」
沒想到他倒是格外坦誠。
「對了,我家你應該聽說過,就在宮城里面。那里頭有個坐龍椅的人,剛好是我爹。
」
我沒有去懷疑他話里的真假。
人人都有點自己的小秘密,若是他有心隱瞞,我也沒必要非得問個真相。
他說他是宮里的嫡長子,那,就當他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