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皮打量了我們一圈,復又看向老李,「花樣挺多的。」
我站在門口看著高醫生,這種時候挾持人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在場的能力者訓練有素,隨便幾個就能撂倒他。
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無所謂地把刀子劃過老李的頸動脈。動作之快,離得最近的我和齊華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溫熱的鮮血就濺了我一臉。
36.
我站在原地,渾身肌肉緊繃卻幾乎失去了動作的能力。老李的手指著地板,無聲地做了個口型,然后合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高醫生從喉嚨中發出奇異的聲音。
不遠處傳來什麼東西破門的聲響,危險的氣息逐漸靠近。放哨的能力者傳來消息,基地周圍一千米內幾處廢棄廠房涌出大量喪尸,以極快的速度向基地聚攏。
高醫生詭秘地笑了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晉晨曦就站在不遠處,朝著高醫生的頭顱開了一槍。
沒有命中。
他以一種超乎常人的速度躲開了,快得我連一道殘影都沒見。來不及動作,我已經被一塊布料捂住了口鼻,短暫的眩暈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我在漫長的夢里想起了很多未曾留意的細節。
高醫生的確是華大的學長,但他不是醫學院的,他是生物專業的優秀畢業生,全名高云添。
從公司大樓撤離那天燒起了一場火,當時空氣里彌漫著汽油味,顯然是人為縱火。我分明瞥見了人影的,只是佟萌萌說,大樓附近沒有人,我關于那個身影的記憶,就被暫時抹除了。
胡子男持槍鬧事后,晉晨曦很久都沒跟在佟萌萌身邊了。她的能力接近催眠,有控制人心的力量。晉晨曦無法確定,他們之間的緣分到底是一早注定,還是全靠萌萌催眠。
龜縮在畫室里的佟萌萌,被楊攀帶回基地的高云添……真正的獵人,原來是以獵物的姿態出現的。
眼前隱隱有了光亮,我用力睜開眼,高云添仍然戴著那副金絲框眼鏡,人模人樣地坐在床邊。
「火是你放的。」我撐著身體坐起來,迫不及待地求證。
「是。」他從從容容地把杯子遞到我手邊,「喝點水吧。」
「為什麼?」
「我只是想看看,不要命的小晴會怎麼做。」
37.
他透過鏡片看我,「你是個有意思的姑娘。一個奶奶帶大的女孩子,從山村里考到華大,用輿論淹死了騷擾你的導師。
「小晴啊,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我父母一輩子給資本家賣命,只想在帝都有個落腳的地方。但是他們都死了,過勞死。
「我媽臨死還攥著我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我知道,她想讓我留在帝都。
「小晴,那麼多人除了投了個好胎什麼也不是。有的人躺在家里就能收錢,有的人一輩子也過不上好日子,這個社會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忍夠了,人類社會的秩序,是時候重建了。」
我應該譴責他的,為死去的那麼多人,為失去了親人的那麼多人。
但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高云添繼續著他的演說,「我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雖然動機不同,但喪尸病毒能達成每個人都滿意的結果。這是一場,完美無缺的人類基因清洗計劃。
」
「瘋子。」
「是,我是瘋子,你不是嗎?你就從沒想過,為什麼是你生來就在那個破敗的小山村里,最親的奶奶生了病都舍不得花錢治。為什麼是你拼了命才能走出來,來帝都看上一眼,但是永遠不可能留下來?」高云添扯著一邊嘴角笑,「小晴,我們才是一類人。」
「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你沒必要再來洗腦我。」
「小晴,我不希望你站在我的對立面。」
「那你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我抬起手,扼住了他脆弱的脖頸。
我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底牌,但對現在的我來說,只要我肯堵上性命,是有把握帶走他的。
而這條命,碰巧是我最不在意的東西。
38.
我想起公司樓下的保安大叔,喜歡穿格子衫的 Java 小哥,變成喪尸的張巴尼,還有死在我面前的老李。
這個世界可能不那麼好,不公平也不可愛,讓我沒什麼生存下去的欲望。但還是有人在努力活著的,他們的人生憑什麼就這麼被剝奪了呢?
我收緊手上的力道,看著高云添的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他扭曲著五官說:「殺了我,你們永遠研制不出疫苗。」
難怪他都沒躲開我,這就是他的底牌嗎?
我笑了笑,「高醫生,你觀察了我那麼久,你覺得事到如今,我還在乎這個嗎?」
我在乎,我當然在乎。但老李死前的口型我看得清楚,他說的是「疫苗」。他大概早就研制出來了,甚至可能效果都確認過幾輪,才有了底氣和高云添翻臉。
高云添神色劇變,劇烈掙扎起來,可惜我在能力加持下力大無比,他根本無法掙脫。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這是我腦海里僅剩的念頭。
齊華帶人找過來時,我正舉著床頭柜砸爛高云添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