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莞爾一笑,帳篷內又陷入安靜。
火盆燃著,噼里啪啦。
嚴璟安的指尖動了動,十指相扣:「綰綰……」
他同我說阿玄活著,我當初是不信的。
我總覺得自己身世凄慘,嚴璟安十惡不赦。
可是,他連教導小皇帝說的那些話,也只是因為小皇帝太過心慈手軟,如今大齊動蕩,小皇帝必須心狠手辣才能坐穩皇位。
很難想象,他這三年,背負著不忍愧疚,在我面前又要裝作冷面心硬。
他擔負著一切,是如何過來的?
他何時想過自己呢?
我斂眸:「嚴璟安,謝謝你……」
「百曉生給你的藥。」他嗓音啞啞,「你喝了?」
百曉生一共給了我兩瓶藥,一瓶毒死烏拉汗那的毒藥,一瓶回光返照的續命藥。
我頓了頓。
他神情一凜,欲探我的脈。
我慌忙起身:「我去煎藥,你先休憩。」
14
大齊的軍隊把南夷打了個措手不及,連連南下。
不斷有喜訊傳來,駐扎帳篷這邊也熱鬧起來。
阿玄給我舞了段劍,笑得少年氣十足。
「阿姊,我想好了,等我們回到上京,我們重振江氏!我要替爹爹守護大齊!!」ŷƶ
我摸摸他的頭:「阿玄長大了。」
「阿姊。」阿玄看著我,眼神堅定,「回到上京城,我一定不會再讓阿姊受欺負!」
我無奈笑笑:「沒人敢欺負阿姊。」
嚴璟安一襲玄袍過來:「郭將軍繼續南下,戰局穩定,我們可以回京了。」
休息了幾日,他的氣色明顯好多了。
阿玄雖然對他有些不滿,但大事方面,還是心服口服的。
嚴璟安登上馬車,轉頭對我伸出手:「綰綰。」
阿玄撇撇嘴,識趣地騎著馬。
嚴璟安的掌心溫熱,被他扶著,我有些莫名的安心。
馬車的簾子剛放下,我身子一虛,靠在他的懷里。
如今,竟是連強撐著笑容都吃力。
「第幾日了?」嚴璟安扶我坐下,狐裘披在我身上,裹得很緊。
他的語氣深沉,隱隱聽出幾分顫音。
我靠在他的肩頭,閉目。
「七日。」
百曉生給的續命藥,只能維持七日。
這三年落下的病根,又是冬春之時長途顛簸,我的身子大概是不行了。
他握緊我的手:「再等等……回到上京……」
「沒用的。」我輕咳一聲,「嚴璟安,阿玄交給你了……」
這些日子,嚴璟安瞞著阿玄,四處尋醫給我診治,每走一個大夫,他的臉色便蒼白一分。
將死之人,哪里有藥可以救呢?
「綰綰……」他聲音又顫了幾分,「你活下去,為了我……」
抵在他下巴處的額尖感受到濕潤,我睜眼。
這一次, 他讓我好好活著,不是為了江氏,不是為了爹爹,不是為了阿玄。
是……為了他。Уž
馬車簾縫被風吹起一個角,阿玄勒著韁繩神采飛揚。
我笑了, 眼淚滑落。
眼前的景象一晃回到我剛及笄的時候, 南方大旱, 我跟著爹爹南下賑災。
被災民沖散,我與爹爹分開了, 還是嚴璟安將我護住。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承安王爺, 意氣風發。
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上他了吧。
傳聞中冷面心硬的王爺,在我面前,也會悄悄紅了耳根。
那時,我站在帳篷前,沖他揮手:「嚴璟安,你快些忙完,我等你一起施粥!」
現在,我靠在他的肩頭, 眼淚浸濕他的狐裘。
「嚴璟安, 我不等你了。」
「你要好好的……」
15.番外
史書記載。
天齊二年春。
攝政王率郭將軍南下征伐,攻南夷數城。
江氏千金逝于歸京之途, 以國喪之禮迎回京,攝政王一夜白發。
江氏公子回京,重振江氏, 戴孝三年。
天齊十二年春。
南夷全族部落盡數歸降大齊, 為大齊南夷城。
江氏公子承其父位, 封戶部尚書。
朝局穩定,攝政王辭官還鄉。
天齊十二年冬。
攝政王病逝, 終生未娶。
于江氏千金之墓旁, 自立衣冠冢——
綰夫之位。
-完-
安城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