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娘怎麼了?」烏拉汗那狐疑地盯著我。
我喉頭發緊,微微搖頭,故作鎮靜:「如果知道南夷這麼不太平,我就不會請愿來和親了。」
旁邊的侍女遞了水壺過來,我微微抿了口,烏拉汗那立馬奪過去猛灌一大口。
「呵,江尚書之女也不過如此鼠輩!」
他抹了下嘴角,拎刀,目光森冷地落在阿玄身上,「哪里來的無知小兒!」
阿玄!
聲音哽在喉頭,我慌亂起身,看著他的身影。
三年了,整整三年……
阿玄長大了。
烏拉汗那剛走出幾步的身形晃了晃,以刀為杖,撐著回頭怒視我:「賤人!水里你放了什麼!?」
侍女是他親自挑選的親信,他自然不會懷疑。
我冷冷地回視他,剛剛千鈞一發之際,我在水壺里放了能分分鐘斷人性命的毒藥。
烏拉汗那,必須死。
而剛剛,是最好的契機。
「賤人!」
大齊使臣趕過來:「烏拉王子,我們江姑娘——」
話音未落,人頭落地,溫熱的血濺了我一身。
烏拉汗那提刀過來:「解藥給我。」
「沒有。」
此刻,我出奇地鎮靜。
兩族部落交戰,死了個新王與王后,也不足為奇。
「賤人!你去死——」
彎刀泛著冷光,下一刻,烏拉汗那的身體「咚」地倒在面前。
露出阿玄俊秀的少年模樣,「阿姊!」
而面前地上的烏拉汗那,滿臉血跡,雙目瞪圓,死不瞑目。
清冽的梅香籠過來,玄色衣擺遮住我的眼簾。
「綰綰,別看。」
12
護送和親的南夷士卒全軍覆沒,大齊千里趕來的兵,偽裝成南夷的士卒繼續南下。
而我們,目前停留在行軍帳篷內。
看樣子,嚴璟安是要借和親,直接解決掉南夷這個禍害。
見我蹙眉,嚴璟安披過來一件狐裘:「南夷一日不除,大齊之禍一日不消。」
「你個混蛋,放開我阿姊!」阿玄用劍柄隔開嚴璟安,硬擠進我和嚴璟安之間。
我沒忍住眉眼彎彎:「阿玄長高了。」
三年不見,阿玄躥得快,如今已比我高了。
像做夢一樣,我竟然能見到活蹦亂跳的阿玄。
阿玄撇撇嘴,露出少年氣:「阿姊,我這三年一直想找你的,這個混蛋不讓!」
嚴璟安難得微微一笑,唇角蒼白:「我的錯。」
我抬眸望進他眼底深處,其實本來,我以為在死之前再也見不到他的。
沒想到,兜兜轉轉,又見面了。
他眸中波瀾,伸手過來:「綰綰,我……」
「誒誒誒?你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阿玄不爽地擋在我面前。
下一刻,阿玄接住了搖搖欲墜的嚴璟安:「來人啊!行軍大夫!行軍大夫在哪兒!」
昏睡中的嚴璟安死死拽住我的手腕,不肯松開。
行軍大夫開了方子,說他是太過勞累。
我坐在床榻旁,破天荒地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以前在攝政王府,都是我在躺著,他坐在床榻旁的。
「攝政王自醒后,一直在忙。」護衛心腹不忍心,還是開口。
「連續四夜沒合眼,都是在商討如何對付南夷,調兵南下。」
「那日在皇宮,一貫冷靜從容的攝政王,屬下從未見攝政王對皇上發那麼大的火。」
「后來,四千里和親之路,攝政王追了三天三夜,他生怕誤了時機,生怕江姑娘您……」
我垂眸不語。
睡夢中的嚴璟安不太踏實,總是喃喃喊我的乳名。
「我在。」我輕輕拍拍他的手背安撫著。
聽著護衛絮絮了一夜,這三年來,另一個視角的故事。
阿玄在一旁沉默。
我淚如雨下。
13
三年前,是大齊史上最內憂外患的一年。
爹爹南下賑災之后,呼聲高漲,是百姓口中廉潔為民的好官。
可南夷烏拉一族,在南方水患中與爹爹結仇,屢屢以此為借口犯境。
而先皇又是疑心甚重,對爹爹愈發不滿。
爹爹這個時候,找上了一直是政敵的嚴璟安。
爹爹與嚴璟安,說是政敵,其實稱得上政權相對的知己。
他們都明白一件事——
如果等到先皇發難,江氏十族都不保,但若此事由嚴璟安挑起,有理有據,還可保全江氏一部分人。
爹爹自刎,保下了我和阿玄的命,江氏旁系被遣回江南老鄉,終身不得為官。
爹爹和嚴璟安深知,若我知道了真相,要麼殿前控訴激怒皇帝,要麼跟著爹娘一起去了。
所以這三年。
嚴璟安在我面前的說辭是——你若不在了,誰來還江氏清白?
嚴璟安在先皇面前的說辭是——一個江家女,掀不起什麼風浪,便還江氏一個清白,也算安撫一下江氏政黨。
他左右為難,竟是瞞了我整整三年。
而阿玄,在世人眼中,早就死于三年前的那場抄家案了。
「阿姊!」阿玄抱怨,「你都不知道嚴璟安多混蛋!」
「這三年,他把我困在厘山,逼我學政事兵法,居然還讓我學南夷的招式。我連覺都睡不夠……」
護衛繼續道:「江姑娘,以您的脾性,若是知道真相,肯定立馬不顧身弱直接沖到厘山去。而且,前段時間,烏拉一族在厘山出沒,若貿然將江小公子帶回上京,路上難保——」
護衛的聲音戛然而止。
榻上的嚴璟安已經睜開眼,幽幽地看過去。
阿玄閃得飛快。
護衛咽了咽口水:「江姑娘,屬下先出去領軍棍了……」
帳篷簾子關上的前一刻,護衛探頭進來,不死心地來一句:「您勸勸攝政王,別把我給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