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周身被淡淡的梅香籠罩,帶有侵略性的氣息席卷而來。
靠得太近了,我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和不穩的心跳。
像是久旱逢甘霖,他動情呢喃:「綰綰……」
「最后一次聽你這麼叫我了,嚴璟安。」
他微微滯了一瞬,須臾間,身子無力地靠在桌案。
迷藥的劑量剛剛好,我漫不經心地擦掉口脂。
「綰綰……」嚴璟安攥著拳,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你總是什麼都不同我講。」我打開匣子,「我便同你說說,我要做什麼。」
匣子內靜靜地躺著兩瓶毒藥。
「南夷與大齊不同,他們的部落分散,相互不服,直到烏拉氏一族統領了整個南夷,他們才停止了內斗。」
「于是,烏拉氏帶兵屢屢犯境,侵我大齊疆土,欺我大齊子民。」
我捏著一小瓶毒藥看了看,「烏拉氏的老族長快不行了,如果新王死了,你猜猜,是南夷繼續犯境的可能性大,還是他們內斗爭王的可能性大。」
嚴璟安呼吸一滯,伸手過來奪,卻又無力地靠著桌案,掃亂一地胭脂。
「江浸月,你瘋了!」
「我的命,換大齊的未來。」我眸也不抬,淡淡道,「其實是很劃算的買賣,不是麼?」
他啞聲:「你別做傻事……」
「我是怨你,怨皇室。我時常在想,若我能一手掀了這天下,慰我江氏亡靈該有多好。」我苦笑一聲,「可我是江氏之女,我父親守護的萬千子民,我不能放任不管。」
嚴璟安雙眼通紅,死死盯著我,但他的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我撫上他的眉眼:「忘了告訴你,啟程的日子,是今夜。」
在他震驚不解的眸光中,我笑了。
「南夷使臣不告訴你,太后不告訴你,連你一心教導的小皇帝都瞞著你。
」
「嚴璟安,被人背叛的滋味,好受嗎?」
又下雪了。
我換上紅衣,戴上發冠,披上狐裘。
身后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我,一瞬不瞬。
「吱呀」一聲開了殿門,宮女提燈福身:「江姑娘,此行萬安。」
我回頭,看向嚴璟安。
他已然癱在地上,指尖蒼白想要匍匐過來,雙目赤紅:「綰綰,別走……」
我斂眸,福身:
「攝政王,此生萬安。」
10
馬車碌碌,駛出皇城。
寒風灌入,馬車的門被打開,烏拉汗那進來,單手扯下我的紅蓋頭。
「江姑娘有大齊美人的韻味,當是我烏拉汗那的福氣啊!」他笑得豪邁。
我扯回紅蓋頭淡淡:「我大齊的風俗,提前掀蓋頭不吉利。」
「呵。」他冷笑一聲,鷹一般的眸子犀利地盯著我,「嫁給我,就是南夷的女人,按照我們南夷的風俗,哪怕我們在這馬車里圓房,都稱得上喜慶。」
馬車內安靜,我波瀾不驚地看著他。
「你不怕我?」烏拉汗那蹙眉。
「你不會的。」我給自己蓋上蓋頭,隔著紅布,「我本就身子弱,如若我在半路上死了,大齊的使臣如何回去稟報?和親若不成,于烏拉一族可不利。」
犀利的眸子盯了我半晌,烏拉汗那啐了一口:「果然是那個老東西的女兒,奸詐狡猾。」
馬車門被重重摔上,我捏緊的拳頭松開,才發現掌心早已汗濕。
撩開簾子看夜色,我困意全無。
太后和我都能料到嚴璟安必然不會讓我走,太后希望勿生事端,只有我去和親最為妥帖。
如若此次和親調包了人選,南夷蒙受羞辱,必然會犯境。
而此刻大齊,卻不宜正面開戰。
在我與小皇帝道清利弊之后,他權衡許久,最終決定相信江氏一回,與南夷重新商議了和親事宜。
至于我想殺了烏拉汗那這件事,最后只有嚴璟安知道。
烏拉氏與別的部落總有沖突,如若新婚之夜,我與烏拉汗那一同死去,烏拉一族只會認為是內敵的做法。
我的私心也很明確,我不想活了。
抬眼望天,彎月當空。
爹爹,
江氏的女兒,死也要死得壯烈些,是麼?
11
上京城與南夷,和親之路四千里。
中間停留了幾個驛站休憩,七天了,也沒有聽到上京城傳來的消息。
臨近南夷,我突發了風寒,烏拉汗那對我避之不及。γƵ
身子每況愈下,我思忖良久,從匣子暗格內拿出了另外一瓶藥,一飲而盡。
這是百曉生給的秘藥,吊命用的。
馬車突然顛簸了好幾下,伴著車外的幾聲慌亂,馬鳴長嘶。
「快!護駕烏拉王子!」
心口一跳,我撩開簾縫,四周圍住的人皆是南夷裝扮,彎月長刀。
大齊使臣驚慌地往我的馬車靠來:「烏拉王子,這這這……這是何意?」
我眉間一擰,起初只猜到南夷內亂,卻沒想到,其他部落的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這些人,要把烏拉汗那在半路上解決掉。
烏拉汗那不以為意,嗤笑一聲:「不自量力。」
他揮手,護送的車夫士卒一并舉刀揮過去,兵戎相見,場面極度混亂。
馬車不能再待了,我提著裙擺在士卒的護送下,退到了大樹后的角落。
「真是奇了,這就坐不住了?」烏拉汗那蹙眉,鷹一般的眸子掃著那邊。
內心有些不安,我看著廝殺的兩撥人。
雖然皆是南夷裝扮,但很明顯,舞刀的姿勢并不出一派。
一道敏捷的身影穿梭其中,一手彎刀血花四濺。
那身影……
我瞳孔一縮,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