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眼里涌現出一抹難言的震驚,然后瞇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你不是沈家的大小姐,我見過那個姑娘,她雖有一腔赤誠,卻不像你這樣狂妄孤勇。」
我點點頭。
「我確實不是她,我是她的妹妹,是沈家被囚禁在高塔里的私生女。
「姐姐她感恩父親給予的錦衣玉食,感謝兄長偶爾的關懷呵護,她感受過那稀薄的愛,所以沒有辦法狠下心腸,只能自苦。」
我輕笑一聲,繼續道。
「可我不同,我生來便在黑暗里,對這世道厭煩透頂。我是姐姐留在這世界的一把刀,只要我活著,就會破開萬難,顛覆這個世道。」
狼王眉頭緊鎖,看向我的眼神里全是不解。
「你如今接手了沈家家業,已經是上位者,為什麼執著地要踏上這條死路?」
「因為這世道不該如此!
「獸人明明擁有人的基因和思想,卻只能淪為人類戲弄的玩物。
「女人明明也擁有和男人一樣的智慧和能力,卻要被困于深宅蹉跎一生,永遠做丈夫兒子的附庸。
「平民明明辛苦勞作日夜不休,可依舊要將產出的糧食布匹上交貴族,自己卻一身麻衣、食不果腹,饑寒交迫。
「這不公平!」
我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斗獸場中不斷地回蕩,一聲又一聲,似要擊穿人心。
狼王緊盯著我,一雙眼在我的字字句句里變得赤紅。
「你說得對,這不公平!」
我看著他,仿佛看到十年前,那個壯志凌云的獸人起義軍首領從尸山血海中爬起來,堅定地走向我。
18
我從金水金庫中拿出一半的金銀,打造了一座軍火庫。
第一支手槍打造完成那日,我興沖沖地找到了兔子,他在二樓我的房間里,臨窗而坐,純白的卷發在暖風里微微地浮動著,美好得像是一幅色彩鮮明的畫。
「我送你個禮物。」
我將藏在身后的手槍拿出來遞給他,這支槍很小巧,表面泛著金屬獨有的光澤,手感美感都是一流。
他皺皺眉,接過后翻來覆去地看,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手槍,是用姐姐留給我的圖紙打造的。」
我握著他的手舉起來,面向窗外,對準百米外的一只飛鳥,扣下了扳機。
只聽悶悶的一聲槍響,子彈從槍口一閃而過,飛鳥發出一聲尖銳的啼鳴,從半空中急速墜落。
兔子瞳孔微縮,罕見地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是熱武器,我們將用它,結束這個腐朽的王朝。」
我的心頭因興奮涌起戰栗,伸手揮了揮槍管里冒出的黑煙,對兔子道。
「我決定起義,就在三個月后。
「我不能預測這場革命的勝利與否,我只知道,我會是打響這場革命的第一人。
「我只問你一句,日后的刀山火海、槍林彈雨,你是否要與我同行?」
他彎腰抵著我的額頭,輕聲道:「當然。」
19
半年之后,我帶著槍炮和獸人軍團殺進皇城。
那日大雪紛飛,我坐在狼王的肩頭,抬頭看著城墻上的貴族。
他們錦衣大氅,帶著各自的獸人居高臨下地望著下方,絲毫不覺大廈將傾。
將軍站在正中央,搭箭勾弦,箭尖對準我的眉心。
「你是何人?」
我取下臉上戴著的獠牙面具,笑語嫣然地報出我的名諱。
「鄴城,沈知新。」
「竟是沈家那位名滿天下的大小姐嗎?」
將軍一下卸了防備,笑著揶揄,轉頭對旁邊喊了一聲,「納蘭家的在不在,你家兒媳要入主皇城呢?」
我握槍的手抬起,瞇眼瞄準了那將軍的笑臉,一槍爆頭。
「別說我不講規矩,他實在聒噪。」
城墻上的士兵和貴族短暫地愣了一瞬,在確定將軍被不知名的武器一槍斃命后頓時驚恐起來,大聲喊著放箭。
成千上萬的羽箭破空而出,黑壓壓地朝我們壓過來。
我抬手往天上放了一槍,大聲道:「放炮。」
幾架大炮早已一字排開,就等我這一聲令下,轟然地炸向城墻。
半空中的羽箭被炮火焚燒,在空炸成絢爛的火花。
剛剛還驕矜自傲的貴族們四散奔逃,他們各自帶著的獸人有些還在忠心護主,有些已經猶疑不定地望向我們。
就在這時,一聲狼嚎響徹天際。
狼王放下我,踏步往前,聲音冷冽。
「你們就甘愿做人類的奴隸嗎?
「甘愿卑躬屈膝,效忠于這些貴族茍活一生嗎?」
所有的獸人都在這場戰火中頓步,看向狼王。
這里面有一只雪白的狼人,他有著和狼王如出一轍的赤瞳,那是純血的象征,他是狼王的子嗣。
他最先扯斷脖頸上套著的鐵鏈,一口咬斷了身邊貴族的脖頸,縱身一躍,奔赴我們而來。
而后,所有的獸人都扯開了身上的枷鎖,殺掉了奴役他們的主人,躍下城墻。
20
城門大開,我被狼王馱在背上,穿街過巷,進了皇宮。
太和殿內金碧輝煌,燈火通明,垂垂老矣的皇帝坐在蟠龍椅上,眼皮耷拉著,只露出半個顆渾濁的眼珠。
我從狼王的背上跳下來,提著裙擺走向他。
「老人家,帝王寶座冰冷徹骨,自己下來吧。」
他蒼老的手驀然扣緊扶手上的龍頭,吐著一口濁氣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