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傷得頗重,還請傳太醫……」
太傅和幾個大臣也起身作證確有此事。
我再次叩頭:
「陛下,真假與否,貴妃稍后一來您便知曉。」
「這幾個亂臣賊子,須得立刻拿下才好!」
皇帝揮了揮手,那幾個作亂的大臣被塞了口,押了出去。
貴妃來的時候,太醫已給我包扎好了傷口。
我就躲在太子席邊的柱后。
眾人皆一副無事發生的和樂模樣。
貴妃婀娜地倚坐到皇帝的席上,嬌笑耳語。
帳外突發混亂,一片兵戎之聲的時候,貴妃掏出那鋼叉,挾持了皇帝。
「你們切莫輕舉妄動,不然我就殺了他!」
「太子殿下,放下你的劍,速速束手就擒!」
「謝侯爺已控制了大營,片刻就要殺進來!」
「我勸你們都識相些!」
「日后是論功行賞、還是株連九族,可是要看你們今日表現的!」
皇帝眸中一暗,失望至極,反手拍飛了鋼叉,扼住了她的咽喉。
「阿姣!我待你不薄啊!為什麼!?」
「你十六歲便入了宮,我把你放在心尖上呵護!」
「你的家人親眷,我無不優待!」
「為什麼!!??」
貴妃瘋狂掙扎,喉嚨里嗚咽著「表哥救我」。
我站起了身。
「陛下,還有一事,奴婢方才未曾稟明。」
14
貴妃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卻被扼著喉嚨什麼也說不出。
她瘋狂地掙扎,一副要撕了我的表情。
我緩緩開口:「奴婢剛剛撞見了,戚貴妃與謝侯爺——私通茍合!」
皇帝聞言,瞬間暴怒,一下把她甩到了地上。
貴妃捂著臉,哭著大聲辯駁:「臣妾沒有!臣妾沒有!都是陰謀!這一切都是那賤婢的陰謀!都是太子的陰謀!我是被算計的!侯爺也是被算計的!陛下!是她讓我們謀反的!」
我覺得好笑又佩服。
她都挾持皇上了,又說出了那般狂悖之言,還能垂死掙扎。
但我一個婢女能攛掇貴妃和侯爺謀反,誰信呢?
我風平浪靜地道出一個更炸裂的信息。
「陛下,奴婢剛剛看得真切。」
「侯爺和貴妃魚水之歡好不快活!」
「貴妃的腰間是侯爺以朱砂新畫的梨花壓海棠。」
「侯爺的胸口,是貴妃的小字,姣姣。」
「若有老練的嬤嬤在場,查上貴妃一查,相信很快就知道,貴妃方才有沒有行這有辱斯文之事了。」
皇上一個眼神,兩個嬤嬤把貴妃拖到了屏風后的內室。
內室一陣鬼哭狼嚎。
片刻后,嬤嬤出來稟告。
「回陛下,稚初姑娘所言不假。」
「貴妃娘娘身上還有歡好后的痕跡,身子里,亦有男子的**殘留。」
皇帝暴怒,拂了一桌的吃食酒盞。
「賤婦!!!」
「賤婦!!!」
「賤婦!!!!!!」
又提了劍,拿了鞭。
「今日朕非要手刃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不可!!!」
「謝侯在哪!!??」
「在哪!!!!??」
「活捉謝侯者賞千金!!」
「速速給朕提進來!!!」
15
那日之后的事,就很簡單了。
謝侯那個傻子,帶了三百府兵,沖向營地。
接到命令就地裝死的三千精兵彈地而起,不出半炷香便把他們誅殺殆盡了。
謝侯被押進大帳,看到被鞭笞得沒一寸好皮的貴妃時崩潰大哭。
又看到我好好的坐在太子身側,太子輕柔地替我查看傷口有沒有止住血時,頓時破了大防,破口大罵。
哦,不對,他還來不及破口大罵,就被皇帝一劍從那「姣姣」二字上捅了個對穿。
雖未致死,卻也叫他再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皇帝也是恨極了,當著一眾大臣的面,極盡所能地施暴施虐。
兩人的尸體,也被喂了那只青額白虎。
也不算尸體,被扔進去的時候,都還沒斷氣呢。
我站在籠前,噓聲道:「很快,很快就好了。」
經此一事,皇帝大受打擊,大病了一場。而后擬了道詔書,把皇位直接傳給了太子,自己到山里修道去了。
謝老侯爺及黨羽被悉數捉拿,蘇莽將軍也被太子麾下賀南將軍斬落馬下。
至于我,我請了太子,不,陛下的恩旨,出宮去了。
他自是不肯。
但如今他已無須我來守護,我也有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我不愿困在那深宮,也不愿與其他女子分享恩寵。
蕭肅同我發誓,此生只我一人,絕不納妃。
可帝王如何能隨心所欲呢?
一來, 開枝散葉是為皇室重責;二來,為平衡各方、穩定朝廷而選妃入宮,是無可選擇之路。
他是個有抱負的君王,他將為千千萬百姓謀福祉、開盛世。
他說:「阿初,我不會娶別人,我只要你。你若不信, 沒關系,時間會證明我的心意。」
我擺了擺手。
生生死死這麼多回, 我早看明白了。
真正的自由, 不是隨心所欲, 而是自我主宰。
我不想為他犧牲我的自由, 亦不想他為我犧牲他的大業。
而感情里但凡摻雜了「犧牲」, 便變了質。
于是, 我便帶了七皇子,過起了游山玩水的日子。
他不該再待在那皇宮里了。
讓他平安成長, 遠離是非,是我該盡之責, 也是該贖之罪。
偶爾,茶坊酒肆間還是會聽到皇帝的一些軼事。
大家最津津樂道的,莫過于陛下后宮一直空置,至今未得一妃之事。
有人說,他是因為前貴妃之事, 忌憚了女人。
有人說, 他是喜好男風。
還有人說,他是在等待他的愛人。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一日, 我尋訪到一山間破敗小廟, 見一掃地僧以落葉作畫, 覺得十分有趣,上前觀摩。
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在頌著佛經。
是無數次黑暗里那個聲音。
我驚詫萬分,上前行了合十禮, 問道:
「大師, 您可認得我?」
他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萬事萬物,因緣際會。」
「您可是有能令時間回溯、令人起死回生之力?」
他但笑不答,指著破舊佛堂里的蒲團道:
「有位男施主,也曾問過貧僧同樣的問題。他說, 他的愛人死于非命,他恨這天命難料、世事無常。那時,他就在那蒲團上, 跪了七日七夜。」
我心中震動, 莫不是……
僧人持帚而去,口中念著:「從無始來,生死相續。」
后來, 我再上山去尋這寺廟, 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我在此處盤桓了數日,仍解不開心中的疑惑。
有日醉了酒,迷迷糊糊在山野間亂逛。
影影綽綽間, 看到一男子在林間雪地、凜冬池邊雙目無神地跪著。
懷里,是一個頭部半爛、渾身腫脹的女尸。
我聽到他說:
「上蒼諸神請聽!」
「若一切能重來,若一切能重來!」
「我愿以我性命!以我鮮血!以我靈魂!以我自由!以我終身!以我一切!——來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