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年輕氣盛,在政事上有時頗為激進。
自然,就有人欲除之后快。
寧安侯府首當其沖。
此次冬獵,便是想趁虛而入,謀殺皇帝,嫁禍太子。
太子向來聰慧周全、運籌帷幄。此事他早有察覺,本不該輕易上他們的當。
是因為我的那對眼珠,他才輸的嗎?
我早已干涸的眼眶,淌出兩行血淚來。
我沖著侯爺的方向發出嗬嗬的聲音。
他不知道,我在吶喊。
「謝侯爺、戚貴妃,你們聽好了!」
「蚍蜉能撼樹,螳臂可當車!」
「十次不行,那就百次!百次不行,那就千次!萬次!千萬次!」
「終有一日,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我一口血痰吐他臉上。
他一把利刃刺進我的心臟。
片片涼意在我臉上融開。
我聽到周圍的百姓驚慌大喊,起伏跪地。
「六月飛雪!冤!大冤啊!」
「大冤釀成,大禍將至啊!!!」
我無聲大笑。
那謝侯爺不知道,我忍了那麼久,就為了等今天。
因為只有被他們殺,一切才會重啟。
12
再次回到營帳,已恍如隔世。
之前的每一次,我要麼惶恐、要麼慌亂、要麼故作鎮定,從未認認真真地看過眼前的倆人。
這一次,我細細地看著他們每一寸肌膚,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
貴妃驚怒著穿著衣裳,侯爺抽了匕首過來。
我放下鹿肉,輕輕移開侯爺擱在我脖頸間的匕首。
「大事當前,小侯爺仍有如此興致,真是令人嘆服。」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我。
「你是誰?」
我扯了扯唇角。
「我是誰,您猜不到嗎?」
他試探著開口:「你是鳶?還是虎?」
我笑了:「小侯爺,鳶是您阿姊在宮中的暗稱,虎是蘇大將軍。何必拿這個來試探我?」
他這才收了匕首。
貴妃急急走了過來,發髻凌亂。
「表哥,這是哪兒來的賤婢,你怎麼不殺了她?」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哼笑出聲。
侯爺馬上怒道:「閉嘴!這是我父親的親信!」
貴妃馬上道:「這分明是太子身邊的婢女,我認得她,她在太子身邊許多——」
侯爺打斷道:「你懂什麼,她會易容術!」
說著撲通跪了下來,抱著我的腿道:
「好姐姐,今天的事,莫叫我父親知曉,他會殺了我的。」
我掃了眼衣衫不整的二人。
「這樣的小事,我才懶得管。」
「速速把你們的衣裳、冠發都收拾妥帖了。」
「還有大事要辦。」
侯爺問道:「可是計劃提前了?」
我抬手請他起來。
「小侯爺聰明。計劃有變,皇帝今日宴席上就要宣布由太子蕭肅監國,兵權亦會移交給他。逼宮一事,今夜就得完成。」
侯爺皺眉:「可蘇將軍還遠在幾百里外,咱們潛伏在大營外的不過二三百人,皇帝三千侍衛,敵我懸殊過大啊。」
我抽了鹿肉上的鋼叉,看了眼貴妃。
「所以說,要勞煩貴妃娘娘做回惡人了。」
我把鋼叉遞到貴妃手里。
「能接近皇帝,挾持皇帝的,只有您了。」
她猛地搖頭:「不行,不行,說好我只需作證是太子殺了皇上,如今宴席上文武重臣皆在,倘若失敗,我豈不是要血濺當場!?」
我握住她的手,道:「放心,帳外那些侍衛飯食都被我下了藥,一個時辰內必會發作,等貴妃娘娘成事時,他們早不省人事被侯府之兵割了喉。」
「您挾持了皇帝,帳中那幾個武將也不敢妄動。」
「到時您只須撐到侯爺趕來就好。」
說著又轉向侯爺:「小侯爺,宴席本就在放煙火,您發信號恐怕是看不見了。
所以還得勞煩您快馬跑一趟,帶營外的人馬殺進來。」
侯爺點了點頭,貴妃卻還有所猶疑。
我來沒開口,侯爺就冷聲道:「怎的?你不舍得那皇帝老兒了?這就是你口里的愛我,愿為我死?」
貴妃這才慌忙搖頭。
我輕輕給貴妃整理了下頭發。
「貴妃娘娘,時間不多了,還請您收拾好妝容,速速來宴席吧。」
「對了,刀劍不長眼,今夜所有皇子都是不留的。您立刻安排七皇子回京吧。這是老侯爺的意思。」
13
他們走后,我取了那方硯臺,砸向了自己的腦袋。
不足以致命,卻足以取信眾人,吸引眾人聽我一言。
我滿頭是血地沖進了宴會的營帳,跪地叩首。
「陛下!謝侯與戚貴妃要謀反!」
皇帝震詫。
太子亦是滿臉震驚地看著我。
「貴妃稍后會挾持您!謝侯府兵不出半個時辰就要來襲!京城宮中已被謝妃把持!蘇莽將軍也正在趕來的路上!」
說著,掏出一份名單。
「此事,在場的這幾位大臣皆有參與!」
上一世,街頭巷尾都在說,這幾位是「撥亂反正」的名臣,他們背刺舊主,卻享高官厚祿,獲千畝良田,得美人無數。
那幾個大臣立馬高喊休要胡說,準備起身,被一邊的侍衛攔住。
皇帝怒斥:「你在胡說什麼!?」
我猛地磕頭:「奴婢絕非胡言!奴婢方才去送鹿肉,碰巧撞見謝小侯爺與貴妃密謀!他們以為砸死了奴婢,卻不想上天庇佑,要奴婢活了下來!」
皇帝仍是不信。
太子殿下起身跪到我身邊。
「父皇,兒臣近日查到了謝侯安插在宮中的眼線,他確有反叛不臣之心!」
「原想甕中捉鱉,不知計劃竟提到了今日,是兒臣失察。
」
「兒臣的侍女稚初,在兒臣身邊已十年有余,兒臣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