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發冬獵前,太子殿下曾揪出了一個奸細,搜出了一枚寧安侯府的玉牌。
他收回匕首,慵懶地坐到軟塌上。
貴妃已穿好了衣裳,警惕萬分地看著我。
「表哥,不可放她走。她若扯謊,回頭告密,你我二人可就完了。」
侯爺一下一下地敲著桌子。
「不可殺,我父親有大計劃,若真是我父親的人,不好交代。」
「但也不可叫我父親知道,我和你的這層關系。」
「傷上一傷,叫她告不了密,倒是無妨。」
說完,一腳把我踹翻在地,取了燒得通紅的炭,塞進了我的嘴里。
辛辣灼燒撕裂的感覺,瞬間炸開。
我滿目血淚地盯著他們,但視線模糊,很快,我就暈了過去。
10
我昏昏沉沉地,只覺得外面不停地震動。
似是在馬車上。
侯爺并沒有給我去尋信物的機會,而是連夜帶我回了京城。
被扔到侯府的地上時,我已做好了隨時被刺死的準備。
老侯爺沉聲道:
「最近我安插在宮里各處的眼線,都陸續失聯了。看來此事與太子脫不了干系。」
說著,老侯爺突然動了怒:
「不好!我們應當提前行動!不必等到祭天那日了!等祭天那日皇上宣布太子監國,就晚了。你不該此時回來,如今皇上在北郊狩獵,身邊兵力不過三千。你立刻回去,與蘇莽將軍匯合,逼皇帝退位,殺太子蕭肅。智取不成,就強攻。」
小侯爺問道:「京城這邊呢?」
「自有你姐姐在宮中坐鎮,速去!」
「這賤婢如何處置?」
「無用之人,或打或殺,隨意處置就是。」
于是,我被刺瞎了雙眼,扔到了集市上。
又瞎又啞,廢人一個。
我就那麼成了一個路邊的乞丐。
好心人路過,會賞我一兩個銅板;惡劣之徒路過,會賞我一頓拳腳。
但我仍好好的活著,為了一個渺茫的希望。
沒了眼睛,我已分不清日夜。
過了不知多久,也聽到了不少事情。
過往的百姓,說太子殘暴,弒父弒兄,被蘇莽將軍和寧安侯府小侯爺一舉擒拿。
又說,七皇子不日將登上那金鑾殿。
有人問,七皇子才幾歲,如何做皇帝?
說話人得意道:「自是有那謝老侯爺監國了。」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
有一天街道突然變得十分嘈雜,可謂人聲鼎沸。
似是擠了許多人。
忽聞遠處陣陣敲鑼聲,人聲頓時安靜了下來。
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停到了我的附近。
百姓一片唏噓之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廢太子蕭肅,殘暴無常、弒父弒兄,今上有令,斬!立!決!」
突然,耳邊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來,帶你見見老熟人。」
是侯爺,他一手拖著我,拖過人群,不知拖到了什麼地方。
我慌亂地摸著地,卻摸到了一條腿。
準確地說,是半條腿。
那人激動地掙扎起來,嗬嗬的聲音粗重地響起。
竟是個只剩半條腿的啞巴。
他掙扎著,猛地把我攬入懷里。
滾燙的、咸濕的液體滴入我的脖頸。
侯爺哈哈大笑起來。
「太子殿下,想當初你執掌中宮,雷厲風行,削我謝家勢力,斷我謝家財路,好不威風。」
「不想卻為救一個賤婢,棄了江山。我不過拿了她一對兒眼珠子,就把你拿捏得死死的。你可真是愚蠢啊,當真是可悲可嘆!不過呢,本侯一言九鼎。你瞧,我說到做到,美人兒還你!」
「一個只有半截的啞巴太子,一個又瞎又啞的乞丐,真是般配啊!」
「到地府做夫妻去吧!」
說完,太子就被人硬生生扯走了。
只聞鎖鏈的哐當聲,劊子手沉沉的踏地聲,鍘刀的手起刀落聲。
以及——
頭顱的滾地聲。
11
八歲時,我入宮為婢。
最初在浣衣局服侍,受了不少欺負打罵。
寒冬臘月,管事的嬤嬤要我鑿冰取水。
我顫顫巍巍在池邊破冰時,碰巧被蕭肅的母妃淑妃撞見,她便把我要了去,留在身邊。
淑妃溫柔大度,待下人很好。
到了她身邊后,我再沒受過凍,飯食也不再是餿的。
有時她空了,還會教我們認字。
我很喜歡她。
蕭肅十二歲時,我到了他的身邊。
這一年,他成了太子,他的母妃被賜了自盡。
立子殺母。
其實當時最得寵的,是戚貴妃。
她不想莫名被要了性命,便極力推舉母族無甚勢力,好拿捏的蕭肅為太子。
那時的蕭肅整日悶不吭聲,縱是其他皇子拿泥巴石頭擲他,他亦像個啞巴。
淑妃待我有恩,我便一直守著他,護著他。
有人欺負他,我就打回去。
有下人敢克扣他的飯食銀錢,我亦是打回去。
即使我那時也只是個孩子。
有一次我寡不敵眾,被人按在污水溝里。他終于不再沉默,和一只小豹子一樣,撕咬欺負我的小侯爺。
我就這麼一直守在他身邊,同他一起長大。
后來,他遇見了他的老師,當今太傅。
太傅教了他很多,也給予了他很多。
他也交了諸多朋友,這些朋友之后有的高中榜首成了文臣,有的屢建奇功成了武將,有的經商有道成了富商。
皇帝愈發疲于政事,便逐漸將一些分擔給了太子。
他一路扶搖直上,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中宮太子。
一時間,風光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