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多年不見,她總該沒有當年那麼討厭我了。
卻沒想到她那天瞪著我的一雙眼睛,簡直就像淬了毒:
「辛瑤?你竟然還有臉回來?」
「我聽說你不是都嫁進冥府了嗎?」
「你可真是好手段啊,能用你這張狐媚子的臉,見一個,便勾搭一個!」
「當年師兄云游歸來,聽說我將你趕出了神殿后,還來找我大發了一頓脾氣,然后他又轉身而去,再也不曾回來!」
「他是去找你了對嗎?兩男爭一女,他沒將你那鬼夫君直接殺了嗎?」
「那你現在又來這里干嗎?來和我炫耀?」
「你這賤皮子,當真不要臉!」
……
我半個字都還沒來得及說,就已經被云夢罵了個狗血淋頭。
但我當時一心想進神殿求藥,實在不愿和她糾纏:
「云澤神君于我來講,亦師亦友,我們兩個之間清清白白,我也向來是敬重他的,請你別再這樣血口噴人!」
「神君究竟是怎麼想你的,我不清楚,我也從沒破壞過你們之間的關系!」
「但他不愿意看見你,難道不該是你的問題嗎?」
「你有這個時間厭惡我,還不如檢討一下自己。」
「真不是我打擊你,就以你現在這副妒婦的形容,誰會愿意留在你身邊呢?!」
……
出了壓在心口這麼多年的一口惡氣后,我抬步便越過了她。
而且,比起她罵我的那些污言穢語,我的措辭已是十分文雅。
我也算給足了她面子。
但我沒想到的是,這小娘們要比我想象中的更難相與。
她一個回身抓住了我,當即就與我撕扯起來。
那時她具體還罵過我些什麼,如今我已全然不記得。
但以我當年的修為來講,是萬萬打不過她的。
她幾下就將我抓到了云臺邊,兩手一發力,直接就將我推了下去。
情急之下,我只能死命拽住她的衣袖。
然后,便將她一起拽下了云臺……
紅塵耳邊過,我們就這樣一起跌入了輪回。
其實,大可不必的。
34
如今想來,在神殿的這一遭,大抵就是我的命數。
我落進現世,轉生成一個被扔在醫院長椅上的棄嬰。
偏巧叫外婆給撿到了。
外婆那年已經 50 多歲,做了半輩子的靈媒神婆,沒嫁人,沒兒女。
于是她高高興興地將我帶回了家。
等我長大一點后,會說話了,會認人了,她便發現了,我看得到鬼。
外婆不知道我確切的八字,所以算不出我的確切命格。
但她也猜到了,我注定會做和她一樣的人。
而且我身上,好像還帶著很深的冥府緣分。
但她那時還不知道,要我過早的接觸鬼神到底是好是壞。
所以她從小就告訴我,不要和鬼神對視,不要聽他們說話。
無來,無往,才能無事。
我向來是很聽她的話的,我也確實這樣安然地活到了十六歲。
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的是。
在我十六歲這年,司炎就出現了。
35
在我跌入輪回很多年以后,司炎才被冥府的老君醫好了。
掃帚精支支吾吾地告訴他,夫人去神殿求藥后,至今未歸。
司炎捂著胸口尋過去,便遇到了云澤神君。
云澤說,「我眼下正要去人間尋云瑤和我的師妹云夢,我會將她們安然帶回的。」
「終歸這是我們神殿的事,鬼君,就請你不要插手了吧。
」
司炎聽后,自是嗤笑:
「這世上哪來什麼云瑤?自始至終,她都是我的夫人,辛瑤。」
「當年若不是你突然出現改了她的命格,她也不會到這里來,被你們這些不可一世的狗屁神君們欺負。」
「不該插手的人,一直都是你。」
……
達不成共識,他們在神殿不歡而散,又各自來了人間。
云澤將自己的一半神識,放在了祁家養子,祁澤的身上。
他仍是像哥哥一樣站在祁夢身邊,也在大學見到了我。
而司炎直接找到了外婆。
并將前因后果都告訴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天命有意懲戒,瑤瑤這一世做冥府渡者,是要用她自己的那顆心,度化魂靈的怨氣。」
「冥府很少會有這樣的渡者,我只知道度化過程會很痛苦,但誰也插不了手。」
「所以我想,還是等瑤瑤再長大一些,心智再成熟一些時,再來做這件事吧。」
司炎當時說得情真意切。
于是外婆點了頭,也同意讓他留在我身邊,暗中護著我。
也就是說,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時候,司炎已經跟在我身邊,整整八年了。
他會將那些被我吸引來的冤魂們都帶走,或送去別的渡者那里,或直接送回冥府去。
他不曾讓任何一只鬼,打擾過我的生活。
哪怕早晚有一天,我還是要面對這一切的。
哪怕在這八年里,我始終是不能見到他的。
哪怕是如今,我已經不記得他分毫了。
但他還是堅持著,默默護了我八年。
一如他當年承諾我的那般,他會是我可依賴的人。
永生永世。
不死不滅。
36
所有屬于我和不屬于我的記憶,都一股腦地灌進我的腦袋里。
大夢一場,好似讓我將前世今生都走了一遍。
搞得我在昏迷的這兩天里,很是疲累。
等我終于幽幽轉醒時,竟發現自己躺在外婆家的小臥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