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面容過分俊美若神賜。
令我一時看呆了。
他卻只用眼風清淡掃我一圈:
「你本是個有造化的,又何必這麼想不開?」
「不若,你就隨我回去吧。」
「在這條路上,我能助你。」
……
那時我以為,他該是哪個富貴人家出游的公子,大抵是要帶我回去做個婢女。
而我一心想要擺脫這個惡劣的鎮子,便想也沒想地答應了。
直到他衣袖一揮,帶我騰云而去。
我這才張著大嘴的反應過來……
天爺呀!
神仙顯靈了!
25
帶我離開的公子,是云邊神殿里的云澤神君。
他將我安置在了他的殿里。
還為我改名為,云瑤。
我日日與其他的仙徒們在一起,習字,念書,誦經,修心。
是枯燥的,卻也十分平靜。
也要比我原來的生活好太多太多了。
我已很是知足。
神君偶爾遠游,但只要他回到神殿的時候,都會將我帶在身邊。
他會教我品茶,下棋,繪星圖,也會和我聊起一些凡間趣聞。
我將我凄苦的凡間過往講給他聽的時候,他也會偶爾唏噓。
我們兩個相處時,大多是愉快的。
所以,當年的云澤神君于我來講,確實是良師益友。
我感激他,尊敬他,自然也信任他。
他在我眼里,幾近神圣不可侵犯。
后來我聽說,我是云澤神君這些年來,唯一帶回的一個凡人女子。
為此我還興沖沖地去問過他,當年為什麼會救我呢?
總不會是因為什麼爛俗的緣由,我長得像哪一位他的故人吧?
可他聽后,只低頭吹著杯里的茶葉,極是云淡風輕:
「救便救了,能有什麼緣由?」
「佛說,因緣際會,和合而生。」
「這世上的許多事,本就是講不清緣由的。」
「云瑤,看來你的佛理課,修得不大好啊。」
……
一聽他提起佛理,我就有些頭大。
所以后來,我也沒再敢和他聊起過這個話題。
總歸我從未將這件事,真正放在心上過。
同他是一樣的。
26
其實,神君說得沒錯。
這世上許多事,都講不清緣由。
就好比云澤的師妹云夢,自見我的第一天起,就是十二分地厭惡我。
我自認為從沒做過什麼惹她不開心的事,可她每每看見我,便是一副恨不得將我拆吃入腹的形容。
我很是不能理解。
后來我還是聽幾位前輩仙子告訴我,千百年來,云澤神君一直只有云夢這一個師妹,可如今,神君又有了我。
所以那心胸不甚寬廣的云夢,八成是醋了。
雖然我不明白,我不過做個學徒罷了,有什麼好值得她醋的。
但為了保住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日子,我還是在她面前活得愈發謹小慎微。
然而,是禍躲不過。
在某個云澤又去凡間游歷,且不知歸期的日子里。
我到底被云夢抓住了錯處。
那一天,她高高在上地看著卑微跪在云臺上的我,笑得十分輕蔑:
「我陪師兄修煉千年有余,卻始終沒得過他的一絲青眼。」
「而你不過一個腌臜的凡間孤女,不光能終日跟在他身邊,竟還能恬不知恥地,得了我們師門的姓氏。」
「云瑤?呵呵,這名字,你也配嗎?」
「你這樣的人,就該永遠爛在泥土里,哪里配得上云邊神殿!」
「辛瑤,你到冥府去吧,只有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才最適合你!」
……
神諭緩緩落在我面前時,云夢那張本來端莊溫婉的臉上,卻是滿滿小人得志。
我雖十分不甘。
但,也只能認了。
27
被逐出神殿的第二天,我就去了人間之外的酆都城。
就好像從中央貶黜到地方的官員,我當時有種隨波逐流的心灰意冷。
只是沒想到,這裝滿了鬼怪的酆都城,卻是很有幾分煙火氣。
傳說人死后,魂靈都會歸于酆都。
但他們不會即時投胎轉世,而是都會在城里住下,繼續生活著。
與人間無異。
穿過擠擠攘攘的長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冥府。
可我剛踏進一只腳去,就迎面撞上了一位少年郎。
他穿了一身水墨色的長衫,玄色抹額中心嵌著一顆赤紅色的寶石,流光溢彩。
也更襯出他的明眸皓齒,張揚矜貴。
饒是我已經看了許多年的云澤神君的那一張神顏。
在這一刻,我還是不禁暗嘆了一回,這冥府少年,過分奪目的貌美。
而貌美少年只上下掃我一圈,然后狐貍眼輕巧瞇起,他帶幾分戲謔地問我:
「你就是被神殿發配來的那個……什麼瑤?」
「唔,你這張臉,長得倒是很有我們冥府的調調麼。」
「正好,我那里今天來了個難纏的怨鬼,你就先和我走吧。」
「差事若是辦得好,小爺有賞!」
……
語落,他抬步便走,還大咧咧地直接拉起了我的手。
指骨修長,掌心溫熱。
那是個十分令人喜歡的觸感。
我,始終都記得。
28
冥府有四方鬼君。
司炎是守在南邊的那一個。
而冥府之南,便是人間。
那些不愿安分留在城里的冤魂怨鬼們,總會從這里私逃。
所以司炎這里,每天都熱鬧得很。
鬼差和魂靈們來來往往,吵吵嚷嚷,大概像極了現世的警察局。
而我就是那個一直守在局里做登記,做資料整理的行政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