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可能會一直被自己困在人間。」
「直到變成惡鬼,變成一只會殺人的鬼,從此再也沒有輪回……」
「謝謝你,姐姐,真的,謝謝……」
她的兩只眼睛紅紅的,頓時蓄滿了淚。
我正想安慰她一兩句:
一邊的司炎卻先開了口,還難得帶幾分正色:
「既然怨結,那你就該老實回到酆都城里去,別再私逃出來,給我惹是生非。」
「你爺爺壽數將盡,到那時候,我會要鬼差送他去和你團聚,也算是一種對你的彌補。」
「好了,時間不多了,你還是擦干眼淚,早些上路吧。」
姚菁菁嗯了一聲,趕忙去抹滿臉的淚,很是乖順。
可司炎握住我的手那只手,忽然緊了緊。
我抬頭去看他。
他卻沒說什麼:
只是低垂著眉眼,將我松開了。
然后姚菁菁就走到了我面前來。
我這才注意到,她的瞳孔已經恢復了正常顏色,一身水漬也沒有了。
她穿著一條棉布的白裙子,黑發齊肩,十九歲的姣好容顏,青春純凈,
「姐姐,我要先走了。」
「等你到了酆都,要記得來看看我呀~」
……
雖然我并不知道,我為什麼也要到酆都去,但我還是笑著點了頭,說,「好。」
畢竟那個時候的我,還根本不了解。
那等待我的宿命,到底意味著什麼。
21
四下冷風驟起。
姚菁菁向前一步,伸出手臂來擁抱我。
我正奇怪,為什麼她一只普通的鬼,也是可以碰到我的。
可是下一瞬,我便被一股撲面而來的徹骨的寒意籠罩起來。
那寒意里,有恨,有怨,有不舍,有無辜委屈,有深切的無奈。
百般苦楚,都在瞬間注入我的四肢百骸,然后又在心肺里,凝結成一種劇痛。
好似想要將我撕裂,粉碎。
可我就像被什麼定在了原地,拒絕不了,掙扎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半分。
……
靠在我懷里的姚菁菁,最后在我耳邊留了一句「謝謝」。
然后她就好像穿過了我的身體似的,逐漸沒了形狀。
等她徹底消失后,我才終于被卸了力氣,兩腿一軟,我捂住胸口,便直直倒下去。
司炎閃現過來,平穩將我接進了懷里。
聲線卻明顯慌亂:
「瑤瑤!你還好嗎?很痛是嗎??」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怪我,是我幫不了你!」
「冤魂留在人間的怨恨,只能由你度化,我插不了手的……」
「我想過很多辦法,可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真的什麼都做不了……」
「你堅持一下,我先帶你回家!」
「瑤瑤?你還能聽到嗎,瑤瑤??」
……
撕扯般的痛感,好像令我有一瞬間的暈厥。
恍然清醒的時候,我努力掀開眼皮,想回答他一兩句。
卻先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庭院里的,祁澤。
他竟還是那樣雙手抄兜的站著。
長身玉立,宛若神祇。
然后,他用一種不容人拒絕的口吻說:
「把她交給我吧。」
「你知道只有我能救她,司炎。」
……
22
你瞧啊,我一點都沒猜錯。
他們果然是認識的。
他們果然是一起守著一個,關于我的秘密。
只有我這個當事人,毫不知情。
而且你看呀。
在這種瀕死的關頭,我竟然還能有余力來關心這些是非。
我真是差一點就要被自己逗笑了。
可一邊的司炎,就明顯沒有我這樣的好興致。
他就像什麼都沒聽到似的,直接將我打橫抱起,轉身便走。
于是祁澤只能又喊一遍,「司炎!」
司炎鼓了鼓腮邊,只能停下了步子:
「如果那天,不是你非要來硬插一手的話,她根本就不會遇上姚菁菁。」
「作為整件事的罪魁禍首,你如今居然還有臉面來假惺惺?」
「云澤神君,你可真是虛偽啊。」
司炎的語氣很是譏誚。
祁澤卻還是氣定神閑:
「我插手,是為了讓她明白,如果她繼續任由你糾纏,便會是這種下場。」
「司炎,她本就是神殿的人,本就不必幫你們冥府做這些。」
「我再說一次,把她交給我。」
「只有我,能,幫,她。」
最后的幾個字,被祁澤咬得很重。
我能感覺到司炎攬在我手臂上的五指,用力緊了緊。
他好像很生氣。
卻也好像,在掙扎。
我費力睜開眼,正好對上他水波瀲滟的狐貍眼。
情深滿滿。
于是我伸出微顫的手指,拉住了他的沖鋒衣領:
「帶我回家吧。」
「我想回家,阿炎。」
……
23
第一次渡了冤魂的這一夜,實在折磨。
我躺在床上,大概暈了兩天。
昏沉之間,大量的記憶片段,開始逐幀閃現進我的腦海。
于是我便以一個第三者的角度,看盡了前塵,追回了過往。
是誰說的來著,前世今生不可信?
可姻緣這種事,若無前世因,又何來今生緣呢。
24
說不清年歲的時空。
我曾是江南小鎮上的孤女,辛瑤。
我自小陰陽眼,看得見許多別人看不見的臟東西。
鎮子里的人都覺得我不祥,他們厭棄我排擠我,導致我一直過得蠻凄苦。
鎮上的惡人,鎮上的惡鬼,都會欺負我。
十八歲那年,在一個大雨滂沱,潮濕陰冷的秋夜,我不知第多少次的,又被鬼怪們搞垮了我唯一擁有的小茅草屋。
饑寒交迫,心力交瘁。
于是我選擇了投湖自盡。
卻沒想到,被一位恰巧路過的公子給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