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餐桌上,王洋殷勤地來向祁總問好。
語畢還又笑瞇瞇地問了我一句,「辛秘書呢,昨晚睡得好嗎?」
我一聲冷哼,「很不好。」
他哽了哽。
我只轉著手里的咖啡杯,兀自繼續:
「昨天晚上,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能聽見哭聲。」
「是個女孩子,她哭得好傷心,一邊哭,一邊還在說她死得冤枉。」
「我記得,她說她叫……菁菁。」
「王經理,酒店里鬧鬼啊?」
「昨晚幸虧是我,如果是讓別的客人們遇見,我們可就說不清了。」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的,王經理,你怎麼從來沒上報過呢?」
我冷冷淡淡地看著王洋。
他的臉色已經肉眼可見地黑下去。
然后他磕磕巴巴地保證說酒店里絕無此事,一定是我休息不好,做了惡夢之類云云。
我端著架子露出幾分不滿,沒再和他多言。
而在這全程中,祁總只坐在我對面,慢悠悠地吃著他的煎蛋。
從容,又沉靜。
彼時,晨光正熹微。
他周身都好似鍍在一層淡金色的光圈里。
纖塵不染,宛若神明。
……
姚菁菁說,這個男人,并不普通。
嗯,我猜到了的。
而且,洋甘菊和黑荼蘼,大抵還是對立的關系。
只是不知道,他又會是我的什麼人呢?
他,一定也是我命定的姻緣。
對嗎?
18
這一天,為了做戲給王洋看,我將自己搞得十分忙碌。
我先去調閱了三年前所有的酒店人事資料,又找了幾位老員工來,著重問了關于姚菁菁的事。
雖然,酒店工作人員流動性過高,我并沒問出什麼來。
但,已足以讓王洋做賊心虛。
下午,我麻煩外婆幫我聯系了家里的老街坊,一位姓趙的老刑警。
我本來以為人民公仆,該是對這些神鬼之說都嗤之以鼻的。
卻沒想到外婆一個電話打過去,他便爽快答應了要來幫我。
那麼后來的一切,就都很順利了。
夜半十分,王洋果然拎著大包小包的紙錢爬上了后山。
他蹲在埋了姚菁菁的樹下,碎碎叨叨地念了一大堆,「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別再來了」「你放過我吧」云云。
然后就被跟在他身后的趙警官和他徒弟,當場扣住了。
樹下掘地三尺,露出了一具少女的尸骨。
王洋面如死灰地蹲在一邊,沒敢有一句辯解。
……
為了酒店聲譽考慮,我請求警方帶人,直接從后山離開。
五十多歲的趙警官一身便衣,身材魁梧高大,說起話來卻總是笑瞇瞇的:
「好多年沒見了,你這丫頭,倒是要比你外婆更厲害了嘛!」
我只能賠了個干笑。
最后還是沒憋住問了他一句,「趙警官,您就這麼相信我和外婆,也不問問我具體緣由的麼?」
他卻大手一揮,渾不在意似的,「這世上說不清的事情多了去,我哪能每件都搞得清楚。」
「我只知道,我是個警察,作惡的人,我必不能放過他。」
「你外婆曾是我們那里最有名氣的靈媒,作惡的鬼,都是被她趕跑的。」
「總歸我們做的都是好事,又何必那麼刨根究底。」
「而你如今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能說出它們說不出的,你也是好樣的。」
「但你既然選了這條路,可就要好好地堅持下去。」
「人生在世,我們都有自己該做的事。做對了,做穩妥了,這輩子便也沒白活。」
「話糙理不糙,丫頭你說,我的話是不是還挺有道理?哈哈,哈哈哈!」
……
19
回去路上,夜色愈發濃重。
趙警官的豪爽笑聲,猶在耳邊。
可我心里有些五味雜陳。
眼下看來,我大概真的是冥府渡者。
外婆應該早就知道了,但她沒告訴我。
司炎自然也是知情的,但他好像,并不想要我接受這個身份。
為什麼呢?
是我還不夠格?還是,我要為此付出些什麼嗎?
而且,如若我注定渡人,那,又會是誰來渡我呢?
難道是……
恰巧我正停在庭院里。
下意識地抬頭,我看向了三樓,祁總住的那間套房。
臥室燈開著,他正側身站在落地窗前。
身形挺括,雙手抄兜,背著光,看不清表情。
但我直覺,他是在等我。
好像,一直在等我……
然而,還沒等我挪出步子。
夜風里忽然帶起一抹妖冶香氣。
是黑色荼蘼的味道。
消失了兩天的司炎,眨眼間,悠然出現在了我眼前。
額前發絲蓬松,他好看的狐貍眼半瞇著,唇角含笑。
然后他向我伸出了一只手來:
「瑤瑤,過來。」
……
喑啞嗓音溫柔。
又妖蠱。
20
我向來拒絕不了他。
下意識般,我已經搭上了他的掌心。
溫涼觸感,一如既往的熟悉。
令人安心。
看著他眸光閃閃的眼睛,我問他,「你這兩天到哪兒去了?我有很多……」
卻被突然出現在我們身側的姚菁菁打斷了:
「姐姐,你和鬼君和好啦?」
「我就說嘛,你們肯定是吵架了,夫妻哪有隔夜的仇,幸虧我昨天沒多嘴,要不今天站在這里,我得多尷尬呀~」
……
她來回地看看我們兩個,捂著嘴巴,嘿嘿直樂。
我尷尬得很,只能岔開話題,
「剛才你看到了吧?王洋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人贓并獲,他會為你的死付出代價的。
」
「菁菁,你的怨可以結了。」
「嗯,我看到了,」她點點頭,「姐姐,還是得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