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生意差得莫名其妙,說不好,就是因為招惹了哪方的鬼神呢?」
「鬼神作祟,所以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才看不出因由來。」
我努力用了打趣的口吻,說得云淡風輕。
可祁總聽完之后,有一瞬的靜默。
他藏在金邊眼鏡后的那一雙眼睛,也顯得比往日更深邃。
好似想要看穿我一般的透徹。
令我有些莫名膽顫。
「如果真是因為鬼神,那我倒是能省心省力了。」
他終于淺笑著開口,嘴角弧度里略帶一抹自嘲:
「這種事,辛秘書肯定是能幫我擺平的吧?」
「畢竟你向來最是妥帖周到,還沒有什麼事,是辛秘書處理不了的。」
……
我愣了愣。
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對面的祁總卻只從容推了推眼鏡。
又輕巧揭過了話題。
「吃飯吧,要涼了。」
……
15
飯后回房,女鬼已在房里等我。
「姐姐,和你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有點怪怪的!」
「他在你身邊的時候,我就不能靠近你了,不知道為什麼。」
她幾步沖到我面前來,眉心緊鎖,小朋友告狀似的。
我仔細把房門關好,「一會兒再說這個。」
「你還是先告訴我,你和那個王洋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
女鬼說,她叫姚菁菁。
來酒店打工的那年,她才十九歲,正是青春鮮亮。
所以才能讓衣冠禽獸的王洋一眼就瞧上了。
王洋早已有家室,平日里看起來也是個憨厚老實的。
可內里是個好色猥瑣的集郵狂。
在菁菁之前,他應該還勾搭過很多個酒店的女職員。
但他行事隱蔽縝密,每次等他膩了之后,他都會給些錢將她們徹底打發了,沒有一個鬧到明面上來。
到了菁菁這里,他威逼利誘了很多次,她卻都不為所動。
所以最后他才心一橫,用了強。
沒想到菁菁在被他喂了藥后還存有一絲神智,她一路從酒店房間跑出來,卻又失足掉進了庭院里的深水池。
王洋怕她叫喊惹來旁人,便直接在水里捂了她的嘴,沒想到下手過重,幾番拉扯下,她當場就溺死了。
之后,便是王洋的毀尸滅跡。
他那時已是酒店的最高管理層,權力限大,所有監控視頻都被他刪得干凈,沒留下一點憑證。
而菁菁家里只剩一個年邁的爺爺,住得遠,人也早就糊涂了。
王洋搪塞打發了他幾次之后,老爺子便再也沒出現過。
這三年里,冥府的鬼差一直都想把菁菁帶回去,可她怨念實在太深,被抓一次,就又逃一次。
她一定要躲在酒店里,日夜折磨著王洋,想要他不得好死……
「姐姐,我不是厲鬼,我不會直接殺了他的,我只是想要他付出代價!」
「他也應該早就猜到了,這些年里在酒店里搗亂的是我。」
「每次酒店一出了什麼亂子,第二天他就會去埋我的地方給我燒紙錢,他就是做賊心虛!」
「姐姐,你只要在他去后山的時候,直接帶著警察跟過去就行。」
「他心虛著呢,絕對經不住警察叔叔的盤問!」
「或者我今晚去他家,直接嚇他一晚上!」
「上他老婆的身也可以……」
……
姚菁菁一邊籌劃,一邊在屋子里飄來飄去的。
興奮得很。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總覺得她瞳孔里的墨色,好像都淡了些。
于是我只坐在一邊安靜地聽著,沒去打斷她。
待她漸漸平復之后。
我望著窗外的茫茫夜色,這才終于問了她一句:
「我記得昨晚在我家,和你在一起的一共有兩只鬼。」
「一只是抓你的鬼差,那,另一只呢?」
「他是誰?」
16
短暫靜默。
菁菁眨巴著兩只大眼睛看我。
讓我十分忐忑。
我好怕她會說,「我不知道」「我不能說」「我還不能告訴你」。
我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失望的打算。
沒想到,她卻用了一種覺得我在明知故問的語氣,疑惑開口:
「姐姐是問司炎鬼君?你不認識他?」
「他是酆都城的四位鬼君之一呀,在冥府名氣很大的。」
「我們這些怨鬼冤魂都歸他管的,我每次被抓回去,都會被帶去見他。」
「姐姐你怎麼會不認識他呢,我聽鬼差們說,你是鬼君的夫人啊!」
「你留在人間,不就是來幫他渡冤魂的嗎?所以我才會來找你的呀。」
「姐姐,你們……是吵架了吧???」
……
疑問和信息量都太大了。
實在太難消化。
一時間,我們兩個只面對面地坐著,人眼瞪鬼眼。
不知愣了多久之后。
我才又顫聲問了她一句:
「那……他現在在哪里呢?為什麼……今天沒來找我?」
菁菁又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無辜:
「姐姐,你這就難為我了。」
「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哪里會知道的嘛。」
……
呵。
夫妻啊。
昨天司炎給我那捧黑荼蘼的時候,說了什麼來著?
他說,他從沒騙過我。
也對。
在月老廟初見那天,他說,他是我的姻緣。
在每一次的徹夜纏綿里,他也一直喊我,夫人,夫人。
他早就和我說了實話的。
只是我……
從沒相信過他罷了。
17
這一晚,司炎沒有出現。
我揣著一肚子的疑問,又是一夜未眠。
晨起洗漱時,鏡子里映出我一張過分蒼白的臉,和碩大的兩個黑眼圈。
看起來,好像比姚菁菁還要更像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