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司炎的懷抱,和那只捂著我的手上。
寬厚掌心,觸感溫熱,熟悉的真切。
畢竟每天夜里,這只手都會細細撫過我身上每一寸。
我又怎麼會不記得。
……
「司炎,你能碰到我?」
「……為什麼?」
「你……不是鬼嗎?」
……
瀲滟狐貍眼,在我眼前波動著。
終于。
露出了破綻。
11
第二天。
我要陪著祁總去郊外的溫泉酒店視察。
黑色賓利駛上高架橋。
我翻著手里的行程安排,有點心不在焉。
昨天夜里,在我的幾番追問之下,司炎大概掙扎了一瞬間。
但最后還是響指一捏,就帶著他的同伴們一起消失了。
半個字的解釋都沒給我留下……
氣得我徹夜難眠。
我正咬牙切齒地盤算著,該怎麼收拾這只死鬼。
身側的祁總,卻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我一句:
「辛秘書,換香水了?」
他也正低頭看著手里的平板,漫不經心似的:
「我記得你原來都是清冷香,怎麼今天換了只這麼有攻擊性的?」
我愣了愣。
我哪兒用了什麼香水,肯定是司炎的黑色荼蘼。
趕忙把車窗降下來半寸,我滿臉歉意地答:
「不好意思啊祁總,是我的失誤,下次不會了。」
他卻清淺一笑,「你緊張什麼,隨口問問而已。」
「而且我又不是那種嚴苛的領導,我只是覺得這味道不太適合你罷了。」
「下次遇到合適的,我送一只給你。」
我自是受寵若驚。
但我眼睛眨了眨,倒是又記起了另一件事。
一件,也很蹊蹺的事。
……
「祁總,您昨天給我喝的,是什麼茶啊?」
他翻看平板的手指頓了頓,終于轉過臉來看我:
「昨天的茶?」
「哦,應該是茶水間里的洋甘菊。」
「怎麼了,不好喝?」
藏在金邊眼鏡后的那一雙眼睛里,平靜無波。
他的修長指骨卻一搭又一搭地敲在平板上,頻率里,好像帶一絲忐忑。
……
看來,他和司炎一樣,都在騙我。
12
城郊的溫泉酒店,開業已經有五六年了。
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業績一直差得離奇。
酒店的負責人王洋王經理,三十多歲,看起來憨厚老實,可靠又穩重。
他把這些年的數據報表都給祁總送了過來,又趕緊謙卑客套了幾句,一副也很迫切要改善酒店現狀的樣子。
祁總聽完只揮揮手叫他去忙,沒多說什麼。
……
按祁總的行程安排,我們要在酒店里住兩天。
晚上去餐廳吃飯前,我們被帶回客房去放行李。
天黑之后,山里的溫度本來就低一些。
可當我走進房間時,還是感覺到了撲面的寒意,非同尋常。
我還以為,該是司炎追來了。
沒想到我一回頭,看到的卻是。
昨晚的那只女鬼。
13
她還是那副樣子。
長發披散著,渾身都好像濕透了,卻又滴不下水來。
她的面容很清秀,膚色蒼白,瞳孔顏色卻黑得詭異。
大概是怨念已經太深。
……
我準備裝作看不見她。
但在看到我的瞬間,她就已經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姐姐,我知道你能看見我,也能聽得到我說話,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你一定就是他們說的,能夠渡冤魂的那個人,只有你能幫我了姐姐!」
「你們是來調查酒店倒閉原因的對吧?我可以告訴你!」
「這三年里在酒店里搗亂的鬼就是我!可我是被王洋害死的!」
「他把我溺死在泳池之后,就把我埋在了后山上,只要你能找到我的尸體,就能把王洋那個畜生送進監獄里去。」
「姐姐,只要我的怨結了,我就一定乖乖和鬼差回地府去,絕不會再給你們添一點麻煩的!」
「姐姐,求求你了,你幫幫我吧!求求你了!」
……
她用空靈的哭腔一遍遍地懇求著。
且蓄著眼淚,滿是迫切地看我。
但她只安分地跪在原地,沒敢靠近。
她確實對我沒有惡意。
我也相信她沒有騙我。
但我畢竟不像外婆,我可從沒做過靈媒。
我毫無這方面的能力,我也只是看得到鬼神,而已。
所以「渡冤魂」這種事,我又怎麼可能做得到呢?
……
拒絕的話已在嘴邊,可我看著她臉頰邊無聲滑落的淚,卻始終說不出口來。
不知多久的掙扎后,我到底還是妥協:
「你先起來吧。」
「我……只能試試看,可以嗎?」
14
西餐吧在頂層。
我陪祁總坐在了角落的桌邊。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正好能看見林蔭繁茂的后山。
眼下已是黑黢黢一片。
祁總正認真品著桌上的餐點。
我抬起頭來,小心地用余光去找和我一起過來的女鬼。
沒想到她卻站得離我們很遠。
她正手舞足蹈地沖著我打手勢。
可我看了半天,也沒明白她的意思……
「辛秘書,在看什麼?」
對面的祁總突然沉著嗓子發問。
我回了回神,趕忙回答,「哦,我是在想,其實餐廳的菜色挺不錯的,不應該是這麼低的上座率。」
祁總略點了頭,「不只是餐廳,酒店的各方面都沒什麼問題。」
「但這樣差的業績,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
他邊說邊望向了窗外,眉心也微蹙著。
我扒拉著盤子里的牛排,幾經斟酌,這才開口:
「祁總,您相信鬼神說嗎?」
他回過頭來看我,「嗯?什麼?」
我笑笑,「網上不是都說,科學的盡頭是玄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