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沉默地聽我說了一下午,終于有了動作。
他先是給我遞了一杯茶,看著我喝下后,才不疾不徐地道:「公主從未去過西南,為何能將此地的人與景說得栩栩如生。」
對上他審視卻并不凌厲的目光,有一瞬間,我幾乎要將重生的事脫口而出。
可目光觸及書案上落下的那縷落日余暉,又是心底一涼。
如此詭異之事,他可會信?
我久久不言,究竟讓謝蘊面上多了幾分不快。
「公主究竟瞞了臣什麼?」
我看了他片刻,忽然苦笑著問他:「謝蘊,你就從未懷疑過我不是趙綏嗎?」
重生之后,我的性子轉變太多,可他從未提過疑慮。
「你……」
謝蘊劍眉緊蹙,目光沉沉地看著我:「懷疑過,但有些從小便浸入骨髓的習慣,是無法模仿的,這些足以說明你就是趙綏。」
我眼瞳一縮。
原來,在我還未發覺的時候,他便注意過我了。
「謝蘊,我確實有一個秘密,但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愿意等我嗎?」
謝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抬手將我攬進懷中。
「于我而言,只要你還是趙綏,便足夠了。」
他的話音很輕,卻有重逾千斤的分量,將我心中的不安輕松壓了下去。
我眼睫輕顫,緩緩抬手回抱住他。
「此去西南,千萬記得保重自己,我在燕京等你回來。」
「……」
謝蘊離京以后,我的生活一下子平淡了下來。
這些時日,我一直在偷偷注意碧心的行動。
眼看著她從一開始聽說皇妹被禁足時,表現得若無其事到現在的坐立不安。
終于,這天深夜,她再也按捺不住,背著所有人偷偷出了府。
一路上,她在城內繞了好幾圈,自以為小心警惕,卻不知我一直在背后,冷眼注視著她的一切舉動。
直到快三更天,她才行至城西,叩開了一扇不起眼的大門。
我讓暗衛帶著我掠上房頂,剛揭開瓦片便聽見底下提到了我。
「三公主和二皇子如今皆已被天子禁足,陛下派去西南調查此案的是謝蘊,若想解京城和西南之困,或可從靜安公主這處下手。」
「要如何辦?」
「靜安公主未出嫁前曾與顧明安私交甚篤,我們只需想辦法將他們茍且之事做實,鬧到天下皆知,謝蘊知道自己被人戴了綠帽,還有心思查案嗎?」
9
「好計策!此計還能將丞相府也拖下水來,屆時,顧家和謝蘊自顧不暇,京城這潭水自然也就渾了,二殿下自有辦法化解危機!」
「不錯,一箭三雕!」
「……」
當真是,好狠毒的計劃!
我攥緊了指尖,眼神冷得懾人。
「殿下,需不需要屬下立刻把這二人銬起來?」
暗衛小心詢問。
「不必,讓人盯著他們之后的一舉一動便是!我要那條蛇主動現身!」
我擺擺手,不再注意底下的動靜,示意暗衛帶我離開。
回府之后,我一直在思索碧心她們打算如何「坐實」我與顧明安的私情。
但我等了兩日,也未等來動作,不得已之下,只好主動配合了。
我借口擔心謝蘊查案不順為由,帶著下人浩浩蕩蕩出了京城,前往西山為他誦經七日祈福。
在寺廟住下的第二日,我便察覺周圍多了不少面生的人。
等我召來暗衛一問,果然不是錯覺。
又是一個相安無事的白日過去。
這夜就寢前,碧心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殿下,西南傳來信鴿,說是大人在辦案時遭遇行刺,生死不明……」
一聽謝蘊出事,我腦中一轟,急急跟著她出了門。
剛走過拐角,后頸便是一痛。
意識消失之前,我才后知后覺。
原來方才那些話是編來騙我上當的!
謝蘊無事,便好……
重新有意識時,外間已然天亮了。
我掙扎著抬頭打量四周,不似印象中寺廟的環境,應當是被他們轉移了。
只是不知暗衛們是否還跟在附近?
胡思亂想間,我聽見外邊傳來腳步聲,趕緊閉上了眼睛。
嘎吱——
房門被推開,腳步聲由遠及近。
「顧明安在何處?喂了藥就把人帶過來,接下來的事不容有失……」
聽著來人的聲音,我心中一驚。
趙馨寧竟從宮里出來了?
思忖間,我感覺臉頰一痛。
是趙馨寧伸手來劃的。
她湊到我耳邊,得意地低笑起來。
「姐姐,你大概也想不到自己會有落到我手里這一天吧?
誰讓你和顧家擋了我與二皇兄的路呢!
不過等過了今日,那些護著你的全都會背離你,你所珍視的人會一個接一個死去……」
聽著她如惡魔低語的聲音,我心底一陣惡寒,竭盡理智才壓下睜眼的沖動。
我聽著趙馨寧吩咐屬下去把顧明安帶過來。
我聽著動靜,心中一片焦急。
事前我便與暗衛定下過的信號,為何遲遲未有反應?
在我快要忍不住時,趙馨寧的人把顧明安帶過來了。
他們把人往我身邊一扔,便要離開。
這時,我感覺手腕被人用力點了三下。
這是,事成的信號!
我懸著的心一松,也不裝昏迷了,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
「姐妹一場,難得在宮外遇見,為何要這麼急著走呢?」
趙馨寧踏出門的身形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