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掙扎著要下床,我按住她的手:「阿姐你臨盆之期將近,經不起折騰,這件事我來辦。」
08
我沒有去找林玉婉,而是轉道去找蕭昱珩。
衛臨把我攔在吟雪齋外,他眉頭微皺對我道:「王爺正在和人談事情,此刻不便見你。」
我抓住他的胳膊,眼睛通紅地祈求:「衛大哥,求求你,我有頂要緊的事。」
衛臨心一軟,便將我帶了進去。
蕭昱珩正和幾個人飲茶,見到我有些詫異:「可是你姐姐身子有恙?」
「王爺,奴婢有事要向你稟報。」我咬著唇,拳頭握得緊緊的。
他走過來,將我帶到外間。
「王爺,您先前說,可以滿足奴婢一個愿望,還作數嗎?」
蕭昱珩點點頭。
可是待我將春桃的事前因后果講來,他卻將扇子在掌心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覓棠,你可知,書房里等著的都是朝廷的機關要臣,而春桃只不過是個丫鬟。」
「她是我姐姐。」我帶著哭腔道,「再過幾個月,她就要出府了,若是被賣到窯子里,她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蕭昱珩悶聲不語,那邊傳來一道人聲:「王爺,再不來,茶就涼了。」
「玉婉人淡如菊,鮮少懲罰下人,此番定然是春桃有錯在先,本王不能拂了她的顏面。」他看了我一眼,轉身進了書房。
我急匆匆地回到下人房,卻被告知春桃已經被幾個小廝綁上了馬車。
那日,我狂奔出府,追著馬車邊跑邊哭,跌倒了又爬起來,眼睜睜地望著馬車轉過一條彎,消失在長街盡頭。
一只手向我伸過來,衛臨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我早就提醒過你,你就是不信,為一個丫鬟去求王爺,你是怎麼想的?」
我拂開他的手,眼眸通紅地望著他:「丫鬟也是人!丫鬟也有心!難道,就因為春桃是丫鬟,就可以隨意處置嗎?」
衛臨被我的話噎住,半晌才抓住我的胳膊道:「其實,王爺他也不是全然不在意,至少他是在意你的,所以才派我來找你。」
在意我?
我冷笑,掙脫開他的手,扭過頭,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
09
半個月后,蕭昱珩被派去東山剿匪。
出發前,他將我叫到吟雪齋,遞給我一碟十分好看的荷花酥。
自春桃出事以后,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他好好說話了。
他頗有些無奈地望了我一眼:「覓棠,從前你姐姐說你是個倔驢脾氣,本王不信,如今看來,倒真不假。」
我垂著眼不看他。
他嘆了一口氣,將一塊玉佩塞到我的手里:「本王此行東山,不知歸期何日,你阿姐即將臨盆,若遇上危險,你拿著玉佩進宮去找明華長公主,她會幫你做主的。」
我捏著那枚玉佩,半晌,才小聲道:「王爺,匪寇兇狠,您也要保重。」
蕭昱珩勾起嘴角笑笑:「難得,你還愿意關心我。」
10
春桃走后,阿姐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差了,她時常拿著春桃做的小衣服坐在床前發呆,仿佛想明白了一些事,仿佛又不明白。
我每天都緊張得睡不好覺,不知怎地,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天半夜,阿姐突然小腹墜痛,下體流出透明的液體,叫來穩婆一看,穩婆說要生了,吩咐丫鬟們去燒水、拿剪刀。
我站在門口,茫然無助地看著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去,腦子一陣陣眩暈。
阿姐撕心裂肺地號叫到半夜,穩婆說胎大難產,很有可能一尸兩命。
林玉婉在屋子里焦灼地來回踱步:「王爺十分重視這個孩子,無論用什麼法子都要把孩子拿出來!」
「眼下只有一個法子。」穩婆與林玉婉對視一眼,「剖腹取子。」
如一道驚雷。
我撲到床前,張開手臂攔住她們,像個發了瘋的小獸:「你們誰都別想動我姐姐。」
卻被幾個丫鬟硬生生拖走。
我跪在院子里聽阿姐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拳頭握得緊緊的。
后來阿姐的聲音消失了。
過了許久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可當我喜極而泣的時候,那嬰兒的啼哭聲突然也沒了。
林玉婉和穩婆走出來,對著眾人說阿姐誕下死嬰,是不祥之兆,要將她和孩子扔到亂葬崗。
「不會的,你們胡說,阿姐的孩子明明很健康!」我掙脫了鉗制,瘋了一般往屋里跑去,走到阿姐的床前,入目的場景,我此生難忘。
阿姐渾身是血,肚子里的腸子和臟器耷拉在外面,我愣怔了半晌,抖著手把那些都塞回去,拿起竹筐里的針線,一針一線幫她縫好。
然后用沾血的手幫她合上了眼睛。
「殺人償命。」我站起身,拿起剪刀猛地向林玉婉刺去。
幾個小廝撲上來攔住了我。
林玉婉慌張地后退,嚇得渾身發抖:「她瘋了。快,把她關進柴房!」
11
衛臨打開柴房門的時候,我抱著膝蓋縮在角落里,明明是酷暑夏日,卻冷得渾身發抖。
他愣怔了一瞬,蹲下來將我臉上沾著血跡的發絲撥到耳后:「對不起,我來遲了。王爺他正在回城的路上。」
我仰起臉看他,眼淚已經干涸:「阿姐死了。從今往后,再也沒有人能護著我了。
」
他張了張嘴,半晌沒有說什麼。
衛臨騎馬帶我到了亂葬崗,我在眾多腐爛的尸體里找到了阿姐,她的身體已經被烏鴉啄食得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眼睛只剩下一只,鼻子嘴巴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