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夫人消瘦了許多,被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即便未受磋磨,日子也不會好過。
夫人拉著世子,流著淚訴說思念。
侯爺將我喚至身前:「阿蠻,這些年辛苦你照顧遠昭。」
「是奴婢應該做的,阿蠻不敢領功。」
說到沈尚書欲接走世子,侯爺點頭:「是我拜托沈兄的。不只為了遠昭,你一個姑娘家,也不該一直被耽誤下去。」
我了然,這確是對雙方都好的安排。
回程路上,世子一言不發,直至我幫他收好行裝,兀然發了脾氣:「為何不問我一聲,便替了我做了決定?」
我訝然:「侯爺說明要害之時,你不是未曾反對嗎?」
他紅了眼圈:「那是因為我知道,你巴不得甩開我,好去嫁人。」
原是前些日子,娘親為我琢磨親事,被他聽了個正著。
可我已然十七歲了,盡管未曾考慮嫁人,但娘親擔憂,我也不忍拂了她意。
卻是讓他誤會了。
我伸手揉他頭發,安撫道:「世子別瞎想,沈大人答應了,我每個月都能去看你。」
個子快與我一般高了,心性還像個孩子。
他悶悶應下。
11
世子走后,我有些心神不定。
沒掌握好火候,毀了一鍋豬油。
娘親心疼得不行:「你要是沒精神,咱就歇兩天,反正現在沒有那麼多用錢的地方了。」
我索性不再忙活。
只是看到家里散落的紙張,難免還會長吁短嘆。
自小陪著世子長大,從未與他分離過,尤其這兩年,我們親如姐弟。
他這突然走了,我心里空空的。
不只怕他到了新的地方,吃住不慣,也有些擔憂,他會忘了我們。
經年的情誼,我舍不得。
好容易熬到能見面的日子,我做了吃食,塞了滿滿一食盒。
娘親笑話道:「不知道的,當世子是個吃貨呢。」
我撓頭,也有些不好意思。
著實是不知道該為他備些什麼。
待到見了面,發現世子穿著打扮果真不一樣了,比之當初在侯府,也不差什麼。
只是個把月未見,他反倒消瘦了。
看來是真吃不慣別人做的東西。
我打開食盒攤到他面前,笑言:「世子,可想念阿蠻的手藝了?」
他含笑點頭,抬手去拿時,衣袖滑落,露出小臂一片烏青。
「這是怎麼弄的?」
我拽住他胳膊。
「無事,不小心撞的。」
他拉下衣袖遮擋,岔開了話:「果真還是阿蠻做的東西最好吃。」
我心下存疑,卻不深究。
與世子辭別之后,尋了個由頭,去而復返。
正撞上幾個世家子弟,將人推搡在地。
口中不干不凈地罵著:
「犯官的兒子,也配與我們一道讀書!」
「你爹貪污,世人誰不知曉,貪官的兒子,能是什麼好東西?」
「還將丫鬟做的東西當個寶,果真是上不得臺面!」
被按在地上辱罵的,正是曾千嬌萬寵的侯府世子。
他不發一言,默默承受,只是手上,還護著我留給他的食盒。
12
一股火氣直沖腦門。
我沖上前去,將圍著的人狠狠推開。
眾人被我的悍勁嚇到,一時忘記反抗。
我將世子扶起,伸手為他撣去身上灰塵。
終于有人反應過來,惱怒道:「敢推小爺,你是個什麼東西?」
他揚手欲對我施暴,卻被人鉗住手腕。
正是一直未曾反抗的世子。
那人更憤怒了:「宋遠昭,你吃我的住我的,還敢對我動手?」
望著他與沈大人有五分相像的臉,我陡然明白,此人正是刑部尚書家的獨子。
沈大人將世子接回,本是好意。
但沈公子卻嫌棄,世子的存在,分走了他父親的注意力。
加上世子相貌才學,樣樣強于他。
他心下不忿,這才行了霸凌欺辱之事。
因傷在不顯眼之處,加之世子不愿招惹是非,才讓他們變本加厲,全然不知收斂為何物。
眼見世子又要隱忍。
我擋在他身前,再次將人推開。
「沈公子,你現下的所作所為,想來沈大人是不知曉的吧?
「我家世子為人謙和,阿蠻卻是個不懂事的鄉野潑婦。若您再對我主仆二人動手,除非你下死手,否則,我保證沈大人會全部知曉!」
十幾歲的毛孩子,即便紈绔,也是小打小鬧,不敢真的鬧出人命。
何況,沈大人素有清名,定不會放任他胡鬧。
「阿蠻是吧?本公子記下你了。」
他放下狠話,訕訕而去。
徒留我與世子,相顧無言。
13
半晌,我嘆口氣,恨鐵不成鋼:「世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好脾氣了?」
居然不去反抗,如此能忍。
「不忍又能如何呢?以前拖累你,如今又是寄人籬下,不過幾句打罵,有什麼忍不得呢?」
我心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見我神態難過,世子靜默片刻,突然問道:「阿蠻,我能跟你回去嗎?」
我本以為,他在沈府很好,吃住無憂,還能在大儒手下受教。可親眼見過剛剛那一幕,又怎會愿意他再留下受辱?
「好,阿蠻帶你走。」
我去見了沈大人,將個中緣由說個清楚。
他很是內疚:「抱歉,是我疏忽了。」
沈公子的行徑他并不知情,當下表示會嚴加管教,挽留世子。
「是我有負舊友所托,還望賢侄莫要介懷,我保證,此事再不會發生。
」
世子面露難色。
我迎上去:「沈大人,侯爺那邊,阿蠻會去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