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眼前這個女人的行為舉止跟正常的人類沒有絲毫不同,可我眼睛偏偏能夠看見那些影子。
還沒等我細想,我就看見了她白嫩胳膊上的那道紅印子。
是為了保護我而傷的。
「嫂子,你也受傷了,我替你搽藥。」
但無論如何,至少在這一刻,我相信她是一個好人。
給嫂子搽藥的時候,她開始絮絮叨叨跟我說話,我也知道了嫂子叫胡酒,是山那頭村子里的姑娘。跟著爹媽上山打獵,結果不小心迷了路,身上又因為摔了好幾下變得臟兮兮的。
遇見了小溪,就想著洗個澡。
沒想到遇見了我哥,我哥抱著她的衣服不撒手,而溪水清澈見底,幾乎沒有任何躲避。
「我傳統,我爹媽更傳統。我又偏偏都被你哥看光了。不嫁給他,回去我也只能找根繩子吊死了。」
嫂子笑起來有些苦澀,如果忽略她身后的影子尾巴,真的很像是一個因為陰差陽錯而毀了自己一輩子的可憐女人。
我低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只能繼續替她搽藥,嫂子卻不知怎麼哭了起來。
「鳶尾,我知道在這個家里,你是真心對我好的。雖然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瞞著你,也希望你能夠幫我的忙。」
「什麼忙?」
我抬頭看她,嫂子已經擦干了眼角的淚,勾著唇笑得很是漂亮。
「我爹媽一共生了九個女兒,我年紀最小。我二姐十九年前,也跟著爹媽來山上,后來迷了路,就再也找不到人。我這次選擇嫁給你哥,不僅是因為傳統,也是想看看這邊能不能找到我二姐的消息。
」
十九年前?
我仔細看了一眼嫂子,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狐貍眼,笑起來十分勾人。
而我記得,楊全叔當初撿到的那個媳婦,村子里的人也說她有一雙笑起來勾人的狐貍,時間也完全對得上。
我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嫂子又自顧自說:「你應該猜到了,就是嫁給你們村楊全的那個女人。」
「你知道?」
她點頭,眼底笑意漸漸散去,逐漸變得冰冷。
「我不僅知道她嫁給了楊全,我還知道我二姐就是死在了楊全手里!」
想著先前楊全叔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那副模樣,對于那個早逝的天仙媳婦,幾乎日夜都在思念,他又怎麼可能會殺了自己媳婦呢?
「鳶尾,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話?」
嫂子握住我的手,接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泛黃的紙。那紙張一看就有些年,上面的字體不算太端正,但也還算清秀,許多不認識的字,用同音字代替,但大概拼湊起來的意思——
就是楊全叔的天仙媳婦,給娘家寫信。說楊全叔一開始對自己很好,但好日子不長,因為愛賭,家里沒有錢,就經常吵架。他甚至還想讓天仙媳婦賣身給他賺錢,兩人鬧得不可開交,她過不下去,打算回娘家了。
「這是我二姐給我寫的最后一封信,這封信到我手里后不久,就傳來了她的死訊。」
嫂子目光灼灼,緊緊捏著那信,語氣十分肯定。
「一個賭徒,為了錢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說著是不小心溺死,但連尸體都不讓我爹媽瞧,這不就是心里有鬼嗎?」
8
我該信誰?
村長說,嫂子胡酒是山里修煉了上百年的狐貍。
這次下山就是想吸食我哥的精氣,用我哥的命助她修煉。
楊全叔說,村長跟外面的人販子有關。天仙媳婦模樣好,能夠賣大價錢,所以就編造了這麼一個謊言,企圖拐賣對方賺取大量錢財。
嫂子說,楊全叔實際上是一個賭鬼,并且跟天仙媳婦關系不好,甚至經常鬧得不可開交,并且死后都不讓看對方尸體。
三個人的指控,直接形成了一個閉環。
并且各自都說得十分在理,絲毫看不出作假。而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我的確能夠看見嫂子身后有影子尾巴。
如果村長說得是真的,楊全叔又為什麼要指控他呢?
他甚至為了讓我相信村長說的是真的,還回家翻出了藏在床底十幾年前村長給他的封口費,那錢楊全叔一分都沒花。
而楊全叔,也絕對不可能憑空變出那麼多錢。
還是在深山物資匱乏的十九年前。
真相,到底是什麼?
9
經過一夜深思熟慮后。
我決定先去找村長,早上我剛準備出門,就看見哥哥跟嫂子也一同走出了院門。
「我跟你哥去鎮上,到時候給你帶吃的回來。」
嫂子沖我揮了揮手,笑得很是和善。
哥哥直接拽著她的手離開,沒好氣地開口:「一個跟我家八竿子打不著的死丫頭,干嗎浪費這個錢給她買吃的?」
嫂子被他越拽越遠,但我還是聽到了嫂子的回應。
「怎麼說也是一家人,鳶尾這麼乖,我當然要對她好一點啊……」
所以,在這個家里,唯一一個對我這麼好的嫂子。
真的是喪心病狂的狐貍精嗎?
糾結,很糾結。
但我還是去了村長家。
村長一看見我,就立刻迎了出來。眼里帶著希冀的光,手里的煙桿子丟在墻角根,說話時嘴里帶著一股子濃郁的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