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什麼一技之長,唯一的愛好就是畫畫,但比起那些動輒能接商稿的畫師,我微不足道,所以才會失業,最后來到這家鬼屋。
雖然我的工作是美設,但我其實真的不知道在這家鬼屋需要做什麼工作。謝老板只是告訴我,古宅里的設計和場景需要有創新,NPC 的服裝和道具也需要新的風格,所以才需要畫師來設計。
但我實在不是很厲害的設計師,只能懵懵懂懂地畫一些草圖,等著向謝老板匯報。
我和孟芝是最先到鬼屋的,中途有一些在鬼屋里睡覺的員工陸續醒來出來換裝時,看到我都紛紛瞳孔地震:「小阮?」
我稀里糊涂地回應:「哎?」
為什麼大家看上去都這麼震驚?我今天是有哪里比較奇怪嗎?
在我的百思不得其解中,謝老板來了。
他看見我之后也愣了愣,隨后很快回過神來:「來得真早啊,小阮。」
「老板早。」我畢恭畢敬地向他打招呼,終于忍不住問道,「為什麼大家看見我都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呀?」
「噢。」謝老板搖了搖手上的折扇,吊兒郎當地笑,「因為我在員工群里告訴他們你今天要和老范約會。」
我:「?」
我雙眸睜大,幾乎不敢相信我聽到的,一陣驚人的熱度從我的耳根傳上,直接染得我整張臉都泛起了緋色。
什麼,什麼約會?
我身邊的孟芝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仿佛是被嗆到了。一邊還在閑聊的其他員工也是掉胳膊的掉胳膊,掉耳朵的掉耳朵,吸涼氣的吸涼氣,看上去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可我已經無暇顧及他們了,我只是拼命地搖頭想要辯解:「不是……」
「老范平常很少來我們這。」謝老板唇角掛著閑適的笑,不緊不慢地打斷了我,「這還是托你的福了,小阮。」
「我就說小阮怎麼會……」一旁要給自己袖子染色的紙扎人終于忍不住把自己折疊的身軀立了起來,聲音很年輕,軟軟嫩嫩的,像個女孩子,「上周我睡前正好看到范大人牽小阮的手了,爺爺也看見了,但他硬說要我忘掉這件事。」
「哇哦……」
「啊……」
「原來如此……」
「這是可以說的嗎?」有鬼膽戰心驚地問。
紙扎人妹子柔柔弱弱:「怎麼不能呢?」
員工休息區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我:「……」
不是這樣啊!
我奮力解釋,情急之下忘記恐懼,都能直視幾位同事的臉了:「那是我迷路了,范老師帶我出來,不是那樣的……」
「嗯嗯。」大家紛紛理解地點頭,「我們懂。」
說完還不忘交頭接耳,對我露出迷之笑容。
我:「?」
這不是根本沒信嗎!
一整天我都被八卦眼神圍繞著,幸好孟芝姐姐什麼都沒多說,而我也埋頭工作著,有口難言,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畢竟我自己也確實是有一些不可言說的心思。
總算熬到了下班,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孟芝:「孟芝姐姐,你知道范老師叫什麼嗎?」
「你不知道?」孟芝看上去有些驚訝,隨后又了然道,「也對,你才認識范大人。」
「嗯。」我有些局促,「我上次忘記問了。」
「那你還是自己問范大人吧。」孟芝認真地說,「我不敢說。」
哎?為什麼不敢說,名字是禁忌嗎?
我有些茫然,孟芝則笑著搖了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我們鬼與普通人不一樣,名字是我們和人間最后的一道羈絆,是不一樣的。
尤其是范大人這種身份,一旦稱呼了他的名字,哪怕遠隔萬里,他也能聽得到。我實在不敢在私底下討論范大人。」
原來是這樣。
我又想,這家鬼屋全是鬼,老板卻看起來很正常。老板姓謝,范老師還叫他謝七,每天都穿著一件白唐裝,范老師姓范,一直一身黑……
范大人……范大人這種身份?
謝七范八,黑白無常。
哪怕對地府不了解,我也知道這兩個在民間傳說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所以,他是黑無常嗎——
電光石火間,我眼睛微微睜大,忍不住喃喃道:「范無咎……」
「嗯?」
如同空谷回音,應著我的呼喚,面前忽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青年身姿清雋,眉如春山,頜線分明,黑色口罩下的鼻梁筆挺,一雙寒星般的眼眸望向我,看上去有些困倦,眸色瀲滟:「怎麼了?」
他就這樣憑空出現在我面前,就好像一個不可言說的奇跡。
怦怦。
我愣愣地看著他,只覺得頭暈目眩,心臟的跳動逐漸失控。
我的嘴唇動了動:「您……聽到我喊您了嗎?」
「嗯。」這一層的空調開得有點高,他利落地脫了身上的大衣,搭在了肌肉線條漂亮的小臂上,「不必用敬稱。」
「嗯。」我又緊張起來了,明明很高興,嘴上卻弱弱地問,「為什麼?」
「現在是社會主義社會,地府也是社會主義制度,人人平等。」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一本正經地說,「既然沒有尊卑之分,當然不要用敬稱。」
我:「……」
原來地府的黑無常大人,也、也會閃爍社會主義的光芒嗎。
好可愛。
我就像個癡漢一樣,抿著唇看他認真的側臉,感覺心臟都快融化了。
我的腳仿佛踩在云端,那股清冽的青竹氣息在這一刻都如棉花糖般甜蜜,最后只能輕聲應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