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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個狼狽的小少年,竟是這般懂得以民為重懂得感恩,看來他與二哥哥應是費了不少心血。
我淚眼閃閃地看著商商問,「元承還好嗎?可有人迫害或為難?」
「都比你好,看看都把自己弄成什麼鬼樣子了!看那手,都成雞爪了。」商商嘴上嫌棄得要死,卻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玉瓶子塞給我。
「這是遼東進貢治凍瘡的圣藥,特意給你留下的。
「你爹現在是太醫院院首,你說皇上好不好。」
有我爹細心照料,身體自是不會差的。
「你怎的沒在他身邊保護?」
「還不是為了你,說你比我更需要保護,這不是還得護送那小子來嘛,本來你爹也要來,你二哥說,還得多制一些成藥,讓他晚些走,我就先到了。
「對了,路上遇到了你那商隊,就一起過來的。」
他們這麼快也到了,看來比我想的要順利。
「爹派了人去接應,他們正好一起,便一同接了回來,軟軟現在可要去見見他們?」
「不必了,讓大滿安排就行,我不適合在營中多走動。」
「也好,營中大多糙漢,難免碰撞。」
我是這意思嘛……
「商商與不鳴的住處,還得勞煩你。」
「哼,皇上說了貼身保護,你們不會不懂吧?」
商商一副欠揍的表情,太欠了,我都有點想念那個陰狠寡言的大太監。
「大伴伴廖五伯聽說你來,略備了薄酒想與你痛飲,軍中也有將士想請您指教,不知……」
「嗯哼,指教不敢當,相互切磋還是可以的,那走吧現在就去……」商商神采飛揚,一副躍躍欲試的急躁樣。
唉,他那除了看畫本子、好為人師的癖好,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記起那段時間,我們全家被他支配的恐懼,我的小腿還有些哆嗦,我爹一把年紀還讓人下腰,差點沒把我爹腰弄折,眾位將軍自求多福。
沒多會他去而復返,還打了熱水,讓我凈手后將商商拿來的藥膏細細給我涂擦。
我說軍務這樣繁忙,讓他別管我,我自己能做好。
他笑瞇瞇看著我說好,卻不走,還是我將他推出了帳外,他才不情愿地走了。
我在他軍帳養傷,夜里只要他能休息,定是要偷偷來與我擠在一起,只是他太過疲累,總是貼在我頸窩就睡著,每日醒來以后都要懊悔得錘頭,我偷偷笑他像個傻瓜。
傷口結痂日漸好轉,商隊石器、糧食陸陸續續也都到來,只是那幫醫師和藥童還未到,恐是路上耽擱也不一定。
他說已經派人去關外接應,讓我放心。
我還在商隊中看見了劉升一家,他們帶著人趕來了上百頭驢,那恐怕是他們所有的積蓄,劉姐姐過來和說,別怪他家劉升,他們當初其實是從鎮北逃出去的,欠了鎮北的,總該還的。
我說我早就不怪他們,阿膠和玉潤膏的方子不是都給了他們嘛。
劉大哥這才高興地過來和我打招呼,他們的兩個孩子如今也長大,跟著小八和不鳴在一處熱鬧異常。
后來我還在陸續送來的東西里看見風干的臘肉、烤干的肉餅、整箱的桃酥,甚至還有燒餅和一大包麥芽糖,還有標記西川顧家的許多糧食。
不鳴后來跟我說,他把同盟函撕了,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發出同盟令,就是告訴那些與我締結盟約的人,若有余力幫幫鎮北,幫幫大端,至此一生顧九震都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為己任,請大家相信他也給大端一個機會。
我抱著不鳴心頭顫動,有什麼比養出這樣一個志存高遠,胸有千壑的好孩子更讓人欣慰的事情呢?這是我一生最大的驕傲。
阿馳說,通往鎮北的路上陸續有人送來物資,隊伍綿延數十里,互相聽說是往鎮北來勞軍,便都結了伴,到了之后很多人也沒走,就在關內住下,幫著制作些簡單軍需。
中間匈奴又來佯攻過幾次,雙方均有損傷,不是很大。
霍伯伯他們秘密挑選了三千人組成精兵營,專門用來練習我帶來的那些石器。
阿馳給他們取名陸英軍。
軍中將士因我送來不少物資,伙食得到改善,都對我感激不已恭敬有禮,我便也不拘在帳里,傷好后就到傷兵營幫忙。
軍中醫師短缺得厲害,像我這樣膽子大的,有些醫藥基礎便勉強可以當作治療的人,初入時,我也被那血腥場面嚇得面色慘白,劉姐姐跟著我,一連吐了好幾天。
我強忍著沒吐,伯娘忙碌中看到我這樣,挑起拇指夸我好樣的,我硬生生咽下沖到喉嚨的酸味,跟著她一起為傷病擦洗縫合、上藥。
除了吃飯和偶爾睡上兩個時辰,我們一刻不曾停歇,只希望他們都能活。
這樣忙碌的日子,直到我醫所的人盡數到來,才讓我們有了一時半刻休息的機會。
雪越下越大,這幾日軍中明顯緊繃,我也預感一場血戰終是躲不過。
那日,我滿身血污實在受不住,便早些回去讓侍衛給我準備些熱水,擦洗一遍又換了干凈衣裙,他也回來得早,我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