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久沒這樣好眠,好像聽到不鳴在叫我,奈何睜不開眼睛。
我的不鳴……
騰地坐起身,旁邊被褥都已經涼透,外面天色大亮。
「我阿姐在里面,你讓我進去。」小少年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
是我的不鳴來了,比我想得快得多,趕緊穿上棉衣,踢踏上鞋打開營帳。
「阿姐,阿姐!」哭喊聲震天,真對得起我給他取的名字,顧九震。
不鳴長高了,眉眼舒展俊朗清秀,他撲過來時,我都抱不住,竟是快與我一般高。
顧大依然跟在他身后,步履悠閑,眼神輕蔑依舊,只身后瘋狂搖著的尾巴出賣了它的心情。
不鳴哭得鼻涕冒泡,高聲痛斥我的罪行。
「阿姐,你好狠的心啊,居然拋下我自己跑去玩,我終究是錯付了啊!」
我,你是會用詞的,看來這兩年的畫本子沒少看。
他哭得也是真傷心,我最惦記的就是他,相依為命那麼多年,誰都代替不了我與他的感情。
「阿姐錯了好麼?以后再不敢了,去哪都帶著你行不行?」
我也是想哭的,想抱著他好好哄一哄,可他下句話說出來,我的淚已干了,手還有點癢。
「你這個沒良心的逆女,趕緊回家!……這是軟叔讓我說的。」
我……
這是借我爹的話罵我,我聽出來了。
「吭吭,小聰明耍到阿姐這是不是,你敢再說一次。」
「啊啊啊,別打我,嬸嬸的話我還沒說呢。」
「你閉嘴吧你。」
我追著他在營帳里跑,叔伯嬸娘他們過來時看著我們都笑彎了腰。
旁邊的士兵想笑不敢笑,憋得黑臉通紅。
「嬸嬸說,大英子要麼嫁人要麼回家,否則打斷你的腿……啊。
」
英俊的小少年,奈何長了張嘴!
聰明的不鳴,從來都是知道如何寬慰我的,大智若愚說的就是他。
叔伯嬸娘他們本來也想抱著不鳴哭上一陣,后來也都被不鳴逗得笑聲不斷。
伯娘她們雖是女子,卻在軍中各有事務,都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存在,笑鬧一陣,便各自散去,各司其職。
不鳴自從開口便成了小話癆,一直不斷跟我說著我走后的事,將自己說得凄慘無比,簡直像被娘親遺棄的孤兒,每日餓得蹲在墻角瑟瑟發抖。
我問他既然這般慘,為何又長得這樣高,還得了舉人,十一歲的舉人老爺,大端朝歷代第一人呢。
他扒著我的手臂說繼承了我的聰明睿智而已,不值一提。
我笑得合不攏嘴。
從出生就命運多拽的小少年,如今也是長大了,無憂無慮親人在側,就是最好的時光,只是不知這般好的日子,我們還能讓他過多久。
「不鳴,你知道鎮北的情況嗎?這里很危險?」我正色跟他說。
「阿姐,別趕我走,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知道的,可我也是大端男兒,難道要與婦孺幼兒般,偏安一隅安心享樂嗎?」
他收了嬉皮笑臉,神色鄭重地看著我,眼中隱著淚意。
22
我想了一瞬。
「好,那便留在這里吧,只是不要亂跑,更不許添亂。」
「我知道,阿姐放心吧,再說還有商伴伴呢。」他見我答應,又恢復了往日沒心沒肺的模樣。
「商商來了?在哪?他不是……」
「呦,這是誰啊,幾年不見還是丑得那樣鬼斧神工,雜家都快瞎了,被你丑的!」
帳簾掀起隨著聲音進來兩人。
「商商,我好想你。你漂亮了呢,越來越白……」我討好地說著就朝他撲過去。
又被人攔腰抱回了原處。
我兩手還抓在空中,身體騰空而起,往后退。
我……
太羞恥了。
「軟軟,你是不是屁股癢,想挨打。」那人攬著我在耳邊輕聲陰惻惻地說道。
……
我臉有些熱,青天白日說這些做什麼,晚上再說啊。
「哎哎,要死要活要上吊的顧大人,這是終于抱得丑人歸了,還得謝謝我……」
商商果然是端朝第一劍客,無差別攻擊,我自愈了。
「商商嘴下留情,我這有正三仙最新的畫本子,《七打白骨精》全是精髓,專門給你留的。」
商商終于閉上了尊口。
「你離我阿姐那麼近做什麼,不許你欺負我阿姐。哼。」不鳴沖過來,把我們隔開。
唉,我們的道路任重而道遠乎。
他低頭看了看不鳴,壞笑一聲,然后拎雞仔兒一樣拎著他的脖領子,將他扔出了帳外。
「小八,帶他去斥候軍體驗一番。」
「是,將軍。」
「啊啊啊,我不,我要阿姐……」
我……
不鳴從沒受過苦的。
我扒著他手臂,緊張地看著不鳴遠去,滿眼擔憂。
「軟軟,你莫太慣著他,現在正是立志的年紀,不該過于安逸,去長長見識于他有益。」
好吧,他說得對,我也是有此意的,只是還沒做好準備。
「好啦,皇上有信給你呢,要不要看。」
我想跪下接,商商將我拉住坐下,把信遞到我手里。
【阮姐姐,見字如吾:朕生來不得母后喜愛,更沒有親人護佑,直到遇到你們,才得到那些溫暖與關愛,我也想跟不鳴一樣去你們身邊,與你們并肩戰斗,可帝師說,我還有萬千子民需要保護,如今國家危亡,當深知天子重任,時刻三省吾身不能懈怠,不能任意妄為,元承只有在京中遙祝你們平安,等你們凱旋。
弟,元承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