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不受控制地留下來。
后來,我也睡著了,從來沒有的安穩與踏實。
不知過了多久,猛然覺得有人盯著我,驚慌地睜開眼睛時,看見他蹲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過了好久,他突然起身走了,什麼也沒說。
我就那樣躺在原處不知所措。
他沒再回來,卻派了人圍在營帳周圍,不許人進出。
我想他大概也是不知拿我怎麼辦好。
侍衛不許我出去,我只能在賬內呆坐。
19
天亮時,五伯來了,呵退了侍衛,進來看著我長嘆了口氣,「想知道你走后他怎麼過的?」
我點了點頭,我想知道的,可是不敢問。
「他跑出去找了你兩日兩夜,可誰也不知道你去了哪,他就那麼傻跑,瘋了一樣,誰說都不聽。
「后來你二哥讓我把他打暈扛上船,才算沒有耽誤圣駕回京的期限。
「回京后,他不吃不喝不睡,就那麼躺著。
「你那不鳴,天天去罵他,說他把你氣走了,讓他把你找回來,可他是最想找回你的人啊。
「我還沒見他哭過,那次他哭了。
「后來你二哥拿著鎮北軍的軍旗問他,是要戰還是要降?
「他緊攥著旗說,想要你。
「你二哥也無法了。」
我哭得淚流滿面,涕不成聲。
「我和鎮北他只能選一個,我替他選了,他就不能放過自己嗎?」
「他怎能不懂,就是懂,才更加舍不得你。唉,要怪就怪趙氏那些蠢貨,只會爭權奪勢,驕奢淫逸,好好的大端,讓她們弄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后來他娘來了,把他臭罵了一頓,又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第二日便起來了。
「然后開始沒日沒夜地干活,誅殺趙氏余黨,清理貪官污吏,替顧家平反,大端百廢待興要做的事太多了,他每日就睡那兩三個時辰,饑一頓飽一頓的,瘦了好幾圈。
「直到一個多月前,匈奴部落集結提前來犯,他在朝堂請命代圣上親征。
「回到鎮北后才像有了點人氣。
「本來小皇帝不想讓他回來,他跟小皇帝說,他生來是鎮北的人,也該與家人一起死在鎮北,若皇上不允,他就在朝前自請欺君之罪,請皇上殺了他。
「小皇帝只能讓他回來,對了,你二哥哥現在是帝師了,由他保舉,宋閣老推薦,朝臣皆無異議。
「丫頭,說了這麼多,是覺得你敢在這個時候來鎮北,就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姑娘,大滿和我說,你這兩年也沒消停一天。
「別再苦著他,也別為難自己。」
五伯說完就走了。
我覺得眼睛疼得厲害,怕是把這輩子的眼淚都要流干,可我止不住。
后來有人進來,放了什麼東西在書桌上。
是精米飯配著一個肉菜一個素菜。
在這里怕是最好的吃食了。
我將飯菜吃得一粒沒剩,又讓侍衛拿了些水擦臉擦手,腿上的傷好像沒那麼疼了,我不想浪費傷藥就沒說。
吃完飯,有人來收走,我問他去哪了,侍衛不說,我就坐在營帳邊看著。
天空很藍,空氣里卻灰蒙蒙的,像是什麼東西在燒,飄著些灰塵。
白日里,軍營有些忙碌,來來往往巡邏搬卸物資的士兵都很迅速。
我還穿著昨日那身衣服,只是不再穿那裘皮。
人很多,我四處搜尋他的身影卻沒看到。
他現在是代圣上親征的一軍主帥,想來是在哪個大營里與人議事,或是養精蓄銳等待與敵人再一次拼殺。
我支著腦袋看著外面。
他還是來了,腳步有些重,許是穿著鎧甲的緣故,手上臉上的血都沒了。
他并未進來,只在外與侍衛說了幾句,側目看了我一眼就要走。
我快步追出去拽住他問,「可以說說話嗎?」
士兵要拽我,他抬手揮退,然后什麼也不說,就那樣看著我,眼瞳深黑無盡冷漠。
他曾經潤澤的唇瓣,染了層灰,也干得厲害。
我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的眉眼也越發地冷冽。
他再也不是那個任我罩著眼睛胡鬧的人了。
心里好難過,我失去他了,是我親手推開的。
我可能錯了,不該推開他,更不該推開后,現在又出現。
我覺得我該道別的,再也不見。
這時號角和戰鼓接連響起,他要去戰場搏殺,而我也該離他遠遠的,回到我該去的地方。
他將我的手拿開,深深看了我一眼,扭頭跑向大軍集結的地方。
他的背影決絕又孤寂,我哭得太多已經流不出眼淚,只呆呆地看著他背影遠去,然后把他記在心里。
收拾好準備要走時,那個跟他說話的侍衛把我攔下,說等將軍回來安排人送我走。
我有些氣惱,既不理我,又不讓我走,這人莫不是麻花做的,這麼擰巴。
我想找五伯跟他說一聲,東西都會送過來,我留在這只能是添麻煩。
那侍衛說,廖總教頭帶著他孫子去戰場了。
我……
甩了包袱躺在床上干瞪眼。
可能太疲累,我迷糊著又睡了過去,床上和被子都是他的味道,平白讓我安心。
再醒來時,天色深黑,桌上有盞昏黃的油燈,不知何時他竟趴在我床邊睡著了。
我想起那年夏天,他也是這樣,趴在我床邊守著我,也許那時我就喜歡他的,只是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