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該疑他的,心中暗罵自己庸人自擾。
「小郎君可是被花神仙子絆住了腳,這許多日子才回來?」我笑得真心。
「我家有只小狐貍,愛之慎之,自是不敢流連花叢。」他挑眉訕笑,要來牽我的手。
我十指一顫,自然藏于袖中。
「二哥,小狐貍在哪?我怎麼沒見那扁毛畜生?」
「吭吭,巴掌寬的戒尺你見過嗎?我現在就能讓你見。」我氣得牙根癢癢。
自從他能說話,家里就沒消停過,一句句的「豪言壯語」氣得我沒有一天不想將戒尺加寬加厚。
「吭吭這是能說話了?」他面露驚訝。
「一言難盡。」
「咳咳,差不多就得,一院子人等著呢。」
我爹看不下去,出來催人。
「軟軟,我先將圣上送到廣賢別院,晚點有話與你說,你等我。」
說完他一秒變臉,轉身清冷面對守在堂外的人說了幾句,便帶人進了堂內。
隨后眾人高呼萬歲,將皇帝請了出來。
小皇帝被團團圍在中間,一身明黃色龍袍襯得他高貴威嚴,與來時的狼狽判若兩人,我與不鳴跪在一側,他經過時,停在我們面前,輕聲說:「阿姐,阿弟,我走了。」
我與不鳴誠心一拜:「愿吾皇身體康健,長樂未央。」
那道明黃色身影,緩步出了院門,人的宿命總是很難更改,與其逃避,不如奮力一爭。
昨夜小皇帝問我,可不可以不回去,就留在這。
我知道他心里難過,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他的職責是守護萬民,該心懷天下,而不是困在這一小方天地,消弭度日。
他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生母。
我告訴他,皇權之上是民心所向,遇事不決,可問真心。
看吧,這就是多讀書的好處,遇到事情,我也能說些道理出來。
這一眾人剛走,我們便迎來了不速之客。
我派去接蓁蓁的人回來了,沒想到跟著來的還有顧家老夫人和他長子及族中一眾人。
我有所準備,卻沒想他們竟來得這樣快。
永安侯顧家老太太育有兩子,幺子就是不鳴的親爹,她曾給先皇做過幾天乳母,得太后器重,親封一品誥命,府內尊稱老桑榆。
她竟帶著長子一家躲過京城兵亂,真是人老成精。
這次來怕是為了不鳴,我拉著不鳴的手緊了緊,小家伙像是感覺我的不安,調皮地在我手心撓了兩下,安我心神。
浩浩蕩蕩幾輛馬車,皆是氣派又華貴。
「軟軟、銀鈴姐姐、阮叔、阿弟!」車還沒停穩,蓁蓁就從窗子朝我們揮手,恨不得從窗子擠出來。
那個黏人的小嬌氣包,上個月就派人去接她,終于是到了。
「蓁蓁!注意身份,教你的世家禮儀都到哪去了,沒有規矩!」隨著一陣蒼老的呵斥聲傳來,車門打開。
蓁蓁包著兩包淚,欲哭不哭地先走了出來,又趕緊回頭彎著腰扶人。
看她瘦弱的風一吹便要倒的樣子,還要去扶人,我心里的火都要沖到頭頂,卻也只能隱忍著。
這老太婆,人還沒出來,先伸出一柄璀璨閃耀的拐杖,比蓁蓁都高,枯老的手扒在蓁蓁胳膊上死死鉗著,一步頓一步地緩緩走了出來。
這人看著比蓁蓁胖了兩圈有余,一頭的翠玉寶石,通身的氣派,更趁得蓁蓁跟個受氣的小丫鬟似的。
既是不鳴他們的祖母,我也不好說什麼,趕緊給我爹使個眼色。
我爹拉住銀鈴嬸,不讓她行禮,只抬手將人讓進廳里。
老太婆怒目輕哼了一聲,抬腳走在最前面,直奔廳堂主位,后面一眾人緊隨其后。
「那是圣上剛坐過的,你確定要坐?」我斜了她一眼,冷冷說道。
老太太瞥了我一眼,正身坐在了下首處。
「軟軟,我好想你們,你怎的沒長高呢?」
蓁蓁終于有機會,離了那老太婆,沖進我懷里抱著不散手。
「小哭包,上來就說我痛處,與小時候一樣。」
「你還不是一樣。」
不知道蓁蓁經歷了什麼,身上瘦的硌人,想來也不會比我好過。
我忍著不落淚,哽咽得厲害。
12
這會兒也不是敘舊的時候,我扶著她肩膀,拉過不鳴的手放在蓁蓁手里。
「蓁蓁姐姐,你漂亮得跟仙女一樣,別哭了好不好,阿姐說眼淚最沒用,只會讓壞人笑你軟弱。」
蓁蓁連連點頭抱著不鳴哭得更兇了。
嬸嬸也過來抱著蓁蓁默默流淚。
「我家廟小,容不下這些大佛,也沒那些茶水,沒事的就出去吧。」我冷言出聲。
這屋里人都快站滿了,憋悶得很,顧家出事時怎一個都不見,現在到是熱鬧得很。
不鳴看我眼色適時出聲。
「阮叔、阮嬸,你們坐啊,元承說回京他就給你們封官,大官兒。」
不鳴拉著我爹我嬸就坐在主位上。
不愧是我養出來的孩子,就是聰明,有出息。
「放肆,沒規矩!」老太婆臉色難看了一瞬,出聲呵斥。
「你誰啊?老妖怪!到我家來,還管我家的事,你是要上天嗎?」不鳴一句不饒人的嗆聲。
顧大聽見不鳴聲音,進來一齜牙,嚇得老太婆臉色慘白,卻也能強忍住不動聲色。
「我是你祖母!」
「沒聽說過,我爹娘以上不是都死絕了麼?噢,不對,我有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