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立刻指著我說,「太后交代了,要你務必好好跪著。」
「跪上一日夜,徹底打消不該有的心思才好。」
我垂下頭,感嘆自己剛脫狼窩又進虎穴。
一道春雷炸開,宮女驚得躲進寢宮。
大雨瓢潑落下,淋在我的身上。
但意想之中的透心涼并未出現,有人解開大氅,將我裹住。
朦朧的視線里,我抬頭看見了霍彰的臉。
他撐著一把紫竹傘,朝我伸出手,將我輕輕拉起。
「抱歉,來晚了。」
「走,我們回家。」
我搖了搖頭,「太后要我跪上一日夜。」
「別理她,跟我回家。」
我站著沒動。
回頭太后舍不得責罰霍彰,可又要尋由頭來折騰我了。
聽說霍彰來了,太后當即披衣而出,欣喜道:「霍郎你來啦?」
霍彰卻不看她,單手將我抱起,「臣來帶夫人回家。」
「哀家罰她在這跪著,可沒允許她起身!」
霍彰置若罔聞,扛著我抬步就走。
太后惱了,在身后追問他:「霍彰,你敢違抗哀家旨意?」
霍彰停住腳步,冷冷回眸,「有何不敢?臣又不是第一次抗旨。」
「太后下次再動臣的妻子試試。」
說完不等太后反應,他快步離開皇宮。
不愧是大奸臣大都督,真是叛逆。
8
霍彰一手抱我,一手撐傘。
傘全打在我這邊,我又有大氅裹著,倒是沒怎麼被淋。
他半邊身子都在雨里,濕漉漉的長發貼著臉頰。
偏偏他還有閑工夫問我:「太后和你說什麼了?」
我將太后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他沉默片刻,忽然低聲問我:「那你能不能別相信她說的話?」
「什麼?」
「我不是缺一個妻子才娶你,我是因為你才萌生了娶妻的沖動。
」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他也沒再多言。
雨聲淅淅瀝瀝,濺濕他的鞋襪,他抱著我走過長長的宮道。
他將我放在馬車上,又給我遞了塊帕子。
「擦擦,別染了風寒。」
我接過帕子,仰頭為他拭去臉上的水漬。
霍彰微微一愕,啞著嗓子問我:「阿蕪?」
我掀開簾子擰干了水,又給他擦拭額上的濕發。
他輕輕捉住我的手腕,有些局促:「阿蕪,你……怎麼想的?」
「如果我說我和太后清清白白,你相信嗎?」
我停下手上動作,懶懶倚靠在車壁上,「那你仔細和我說說你們之間的事。」
「人既然長了嘴,總得把事說清楚,省得回頭我誤會了去。」
霍彰思索了片刻,告訴我:「太后喜歡我。」
「太后算我遠房表姐,先帝去后,她向我表露心意。我拒絕了,但她一直耿耿于懷。」
「皇上并非太后親子,只比太后小了七歲。如今二人正在爭權。」
「偏偏霍家和太后綁在一條船上,我與太后總歸會相見,僅此而已。」
我沉默了片刻,瞇著眼睛打量他。
「太后攬權后,增賦稅、發徭役、大興土木,并非明主。」
「再者,你家既和太后捆綁,你二人后續會發展成什麼關系實在說不清。」
我笑了笑,將帕子還給他,「既如此,我就不湊合了。」
霍彰捻著帕子,急急道:「可我是皇上那邊的人啊。」
我睜大眼睛,只見他抿著唇,「阿蕪,我分得清是非善惡。」
馬車在這時停了下來。
霍彰帶我下了車。
這是一條很窄的巷子,兩側路人衣衫襤褸,像是貧民所居之處。
有個孩童瞧見了霍彰,當即跑到他跟前,搖著他的衣袖:「霍哥哥來啦!」
說話間又圍了三四個孩子。
看樣子,他們不僅認識霍彰,還很喜歡他。
一個婦人指著孩子喊:「你那小黑手可別把霍大人的衣衫弄臟了!」
說著她小跑了過來,感激地道:「多謝大人上次出手相救,這孩子的病已經好了。」
霍彰笑了笑,和她閑聊兩句,帶著我從街頭走到尾。
這條街的百姓似乎都和他相熟。
走到巷尾時,天徹底暗了,最后一絲光亮湮滅。
霍彰回望巷子,「阿蕪,我帶你來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并非傳聞中那麼不堪。」
「其實我也是個很好的人,只是如今受皇上所托,蟄伏在太后身邊,名聲差了一些。」
「但我所圖的,一直是海宴河澄……還有你,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霍彰說這話時不停地捻著袖口,看模樣似乎緊張且不安。
我在思索,沒有答話。
霍彰見我久久不言,慢慢垂下了頭,有些沮喪地道:「也罷,回家吧。」
我沒有動,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如今既已成婚,又把話說開了,我也不想再扭捏。
再者,我始終記得霍父要求休我時,他出面維護的模樣。
我想,或許試試也無妨。
「那夫君想要什麼樣的機會?」
說著,我踮起腳輕輕吻了吻他的唇,「比如這樣?」
霍彰愕然地睜大了眸子。
我原以為霍彰該是風月場上的常客,但他對男女之事生澀得很。
他雙眸晶亮地望著我,像是盛滿了無數星子。
「你這時是不是該彎腰閉眼張嘴?」
霍彰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按照我說的話去做。
可他也只會茫然地打開齒關,全程由我主導。
這下,我是徹底相信他和太后之間的清白了。
半晌之后,霍彰面紅耳赤地將我拉回馬車,一直抓著我的手不肯放開。
「阿蕪,我之前曾見過你,那時你已開始操持盛家庶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