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懷孕時,他們也答應了每個月把我一半例銀直接送去我家。
管家嬤嬤明明說我家人得了補貼,日子已經好起來了……
原來,都是假的。
老夫人佛口蛇心,看似仁慈大度,其實十分厭惡我剛入門就想補貼娘家,還狡辯開脫不服管教,根本不可能讓人給我家送錢。
而田家母子介紹我入侯府,得了賞銀,還昧了我的賣身錢,連一文錢都沒遞給我家人。
田大假意幫我跑腿,實則是想再貪了我的首飾。
雪上加霜的是,張三那人渣不顧我父母傷重,上門打砸,搶走了我家中僅剩的一點細軟,連床被褥都沒留下。
我弟哭著跑來侯府找我,卻連大門都沒能進,被家丁打了一頓扔出去老遠。
寒冬臘月,我爹我娘我弟,個個有傷在身,還受凍挨餓,自然是傷上加病。
即便這樣了,張三和田家竟還想從我家撈上最后一筆!
他們喪心病狂,搶走了我傷病在身的弟弟,賣入了小倌館!
我爹娘拼死攔著,卻被打得半死扔在地上,當晚人就沒了。
而我弟,在小倌館受了三日折磨,才咽了氣。
三人的尸身被扒光衣裳,扔去了亂葬崗……
而我竟對此一無所知,還給這侯府生了孩子!
難怪那些鹵豆干不是我娘做的……
難怪我難產垂死時會看到我娘……
難怪管事嬤嬤不肯幫我帶家書……
原來,他們早就在亂葬崗遭野狗啃食,死無全尸了!
我被困在侯府受盡磋磨,以為自己安分守己乖巧聽話,就能為家人掙來安穩的生活。
卻沒有足夠的智慧能夠意識到,我們一家的命太輕了!太賤了!
竟連螻蟻都不如!
我心如刀割,渾身顫抖,連跪著的力氣也沒了,整個人癱軟倒地。
夫人那如蘭的十指此刻卻似鷹爪般擒住我的肩膀,將我拽了起來。
窗外電閃雷鳴,映得她那張芙蓉面也陰沉狠戾了起來。
「想報仇嗎?
「惡人受到懲罰,死者才能安息。
「我爹,我那沒能出世的孩子,也都等著我給他們報仇呢!」
夫人說,當年老侯爺在江城為京中的三皇子晉王受賄賣官,被她爹江巡撫發現。
江巡撫暗中搜集證據,卻慘遭滅口。
四皇子譽王一系發現端倪,也展開了調查。
三皇子棄車保帥,老侯爺為保全侯府,識時務地自戕了,堵住了四皇子那邊。
然而,卻打消不了江府的猜疑。
江蘭因為了追查真相,堅持履行婚約,嫁入了侯府。
侯府卻如一塊鐵桶般滴水不漏,她處處受掣肘,連中饋之權都一直被老夫人牢牢握在手中。
她想從侯爺那里打開口子,百般試探卻一無所獲,甚至因此小產,再無法生養。
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她才得以確認,那看似耿直赤忱的竹馬丈夫已經子承父業,也成了三皇子的爪牙。
然而,她還是找不到證據。
侯府處處防著她,她想安插人手都難。
安東義不著急子嗣,擺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架勢,連個妾都不肯納。
她需要一個突破的機會。
等了很久才等來了我——
一個家世清白、無依無靠、目不識丁、怯弱淺薄、被所有人輕視、被隨意糟踐的婢妾……
她雙手如鐵,死死箍著我。
同樣滾燙的體溫,傳遞出同樣刻骨的仇恨。
被仇火點燃的眼眸倒映出我慘白的臉。
我別無選擇。
血債,必須用血來償!
15
那日之后,我積極配合老御醫的調養,順從房嬤嬤的調教。
更是主動邀寵承歡,勾得侯爺愈發著迷。
漸漸地,他會在饜足之余摟著我說些閑話。
主要是追憶與夫人的往昔情誼,懷念她當年如何驚才絕艷清麗脫俗,不滿她如今無理取鬧驕縱任性。
我乖乖巧巧地窩在他懷里,溫聲細語地勸慰。
「都說愛之深責之切,夫人自然是愛極了侯爺,才會對不如意之處久久難以忘懷。
「夫人從未為難過奴婢,反倒多有照拂,對待小姐也頗為用心,可見是愛屋及烏。
「一片真心萬全在侯爺身上,萬般情意皆因侯爺而起。」
我這點粗淺笨拙的話術自然算不得什麼,但他很受用。
他跟世上所有庸俗的男人一樣。
喜歡女人對他百依百順,矢志不渝,為他癡為他狂。
被我哄得多了,他便真的跑去跟夫人講和。
去她院中的次數見長,竟有點小別勝新婚的意思。
孩子沾了夫人的光,侯爺終于想起來給起名,叫安以寧。
瞧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整個侯府也跟著安寧了許多。
甚好,方便我和夫人搜集線索。
侯爺仍每日都來我這兒,即便不留宿,也定會溫存一番。
畢竟,夫人如此矜貴清傲,侯爺肯定也不會在床幃間委屈她。
而對我,他不需要有任何顧忌。
他見小園內瓜果飄香,秋千蕩漾,贊嘆別有一番農家趣味。
當即命人在瓜棚下移植了幾株葡萄……
一日,他偶然在我房中翻出一沓發皺、帶著泥漬的心經,想起那日在夫人院外羞辱我,臉上露出了幾分愧色。
「你那時一定很委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