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新郎官?竟是個年逾六十,行將就木的老丑太監!
這樁奇事如同一陣狂風,席卷了京城上下,勾動著人們蠢蠢欲動的好奇心。
可但凡多問一句,又會有人特意壓低嗓門說:「我二表兄的三外甥女在宮里伺候,聽說是徐尚書剛直,不愿與襄王同流合污,襄王便先拿她家庶女做筏子,殺雞儆猴呢。」
路人聽了紛紛搖頭咋舌:「尚書之女尚且如此,這天下若是當真落入襄王手中,咱們老百姓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不出幾日,襄王昏庸的言論便傳得甚囂塵上。
委任奸佞,圈地謀私,草菅人命,欺男霸女,壞事做盡。
一波又一波受過襄王迫害的百姓聚集在皇城外,不斷磕頭請命。
要說沒人推波助瀾自是不可能,只是襄王已經無暇追究了。
懷淑公主為寬慰病中的皇帝,親自前往城門口平息事端,拿出自己私產補貼受損百姓。
皇帝雖未明確表態,卻下旨追封了死得莫名的榮王為端榮太子。
又命公主入上書房,與四位輔政大臣一同理政。
事已至此,襄王竟依然有恃無恐,不知悔改。
畢竟,他現在是唯一成年的皇子,除了他,皇帝膝下再無更合適的繼位人選。
宮宴上,襄王借醉酒口出狂言,質問老皇帝已年邁昏聵,竟讓長公主參與政事,難不成要斷送祖宗江山?
皇帝被氣得當場嘔血,指著他的鼻子說,皇位若傳給他,才是要斷送江山。
第二日,皇帝便下旨,貶襄王為庶人,圈禁府中,至死不得外出。
同時立下詔書宣告天下,欽定了皇位的繼承人。
我以為會和上一世一樣,由十三皇子繼位,成年前由公主輔政。
可沒想到,老皇帝這次竟直接立了懷淑公主為皇太女。
23
冬月初三,天降大雪,慈恩勤勉的老皇帝病逝,舉國哀痛。
喪儀過后,皇太女懷淑公主繼位,登基后首要之事便是滌除襄王代政時的倒行逆施,查辦下獄一大批奸佞賊子。
并將其強占田莊、房舍歸還原主,對受害百姓加以撫慰,予以賠償。
百姓們對女皇的質疑,也逐漸轉為交口稱譽,順服歸一。
父親入內閣輔政,仍是秉著一顆剛正赤誠之心,常常在朝堂上與人吵得不可開交。
兄長向皇帝求了個貧瘠邊陲之處的父母官,立志從鄉野間安民濟物。
長姐因著國喪,又能在家多賴上一年,準姐夫的臉色又黑了幾分,終日掰著指頭算計還有幾日才能把長姐娶回家。
我常常和長姐陪著嫡母在周邊郊野游山玩水,日子過得也頗為自在。
孫太監因對外私放消息,被下了內獄,日日受掌嘴之刑。
可因著宸太妃求情,一道密旨傳來,召我娘同進內獄去伺候那年老體弱的孫太監。
臨走時,我去送她,她哭喊著寧死不去。
「姨娘,當年我何嘗未曾哭過求過?有人在乎過嗎?
「你將那孫太監說得千好萬好,如今自己享受到,有什麼好不愿意的?
「要死便隨你,死法任你自己選,比我當年被一包你砒霜毒死,仁慈得多。」
我娘噤了聲,將屋里多年攢下的細軟收斂到包袱里,和來領人那內官天愁地慘地離去了。
24
寒冬已去,春意漸濃,這日,皇帝召我入宮覲見。
此時的她雖安坐在那高高的寶座之上。
可這一路走來的刀光劍影,驚心動魄,我不敢多想。
大禮過后,我抬眼偷瞟了一眼這位千百年來第一位登上帝位的女子。
卻發現蕭珵垂立在她下首。
這一世,到底還是他陪她走到了最后。
可這輩子他不會是唯一的駙馬了。
皇帝會立他為皇夫?還是貴妃?
可想起那次與他在青樓床帳中的荒唐事,心里竟有點酸酸的感覺。
「孤要開設女官制度,女子可上朝堂,與男子同朝議政,徐家姑娘,你可愿做本朝第一位女官?」
我內心澎湃萬分,面上卻斂容肅拜:「臣女蒙皇上青眼,自是愿為國家效犬馬之勞!」
「很好。」女帝頷首微笑,「還有一事。
「此前你為著扳倒襄王損了名節,實乃大義。
「正逢蕭卿向我求娶你,你若是愿意,孤可為你二人賜婚。
「孤知道蕭珵這小子傾慕你已久,他生得雖柔弱了些,性情才智都還不錯,算得上是良配。
「當然,愿不愿意還看你自己的本心。」
我眼睛睜大,怎麼,他們竟不是那種關系?
蕭珵走到我面前來輕聲說:「從前我們也只是互相籌謀的伙伴,結為夫妻只是為掩人耳目,方便行事。」
說罷,他后退一步,向我深深行了一禮:「蕭某心悅燕云姑娘已久,謹以白頭之約,望與君共棲一生, 結兩姓之好, 姑娘可愿意?」
陽光穿過殿宇, 打在他高挺的鼻梁和鴉羽般的長睫毛上。
我望著他帶著笑意的眼眸, 臉上飛上兩朵紅霞,展露笑顏:
「謝陛下賜婚,臣女愿意。」
蕭珵番外
那一年,襄王篡位奪權,將我家人流放三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而我姑姑一家,更是直接被梟首示眾。
父母被折磨死在流放路上之時,我雖茍活著, 卻只想了此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