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我忍不住噴笑。
見我彎腰笑個不停,王鈺忽然伸手,狠狠捏了一下我面頰。
力道之大,使我當場痛呼出聲。
始作俑者卻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略帶嘲諷地說起了另一樁事體:「何必呢?」
「二叔不能人道,又怎能算個男人?」
摸著腫痛的面頰,我這才想起,之前王瓏表達對我的喜愛時,總是喜歡輕撫我的面頰。
這兩者,區別在哪兒?
撫摸,更多的是平等。
而捏,則更像主人對待寵物。
我不是壞脾氣的人,可此番聽他聲聲句句,皆在侮辱二爺,頓時業火直升:「不能人道又如何?」
「只要帶個把的,就能叫男人,可唯有那頂天立地的,才配稱作丈夫!」
對方被我一番夾槍帶棒,說得面色鐵青。
再看我挺胸昂首,依舊字字鏗鏘:「無論你說什麼,怎麼說,我心里都有數——二爺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真男人!」
王鈺聞言,滿身都寫著不服。
他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我泰然不懼的神情鎮住。
最終只是冷哼一聲,便甩袖而去。
37
又走了大半天,我總算搭上了一個路過的車隊。
待回到老宅,卻見巷口不似以往的荒蕪,一眾陌生男子正在附近出出入入,忙得熱火朝天。只瞧那一身的飛魚服、繡春刀,我心下便咯噔起來。
見我在門口鬼鬼祟祟縮頭縮腦,其中一個很快注意到我,瞳孔一厲。
「叫什麼名?干什麼的?」
「我,我叫玉……」
我話還沒說完,便被兩條粗壯的手臂提溜著,一直提到了前廳。
只見那上方規規矩矩坐著的,正是我姐。
她身旁,卻站著個陌生男子,長袍曳撒,玄色直綴,正是北鎮撫司錦衣衛常見的打扮,那人相貌俊美高貴,眼下兩滴朱砂痣殷紅似血,一雙陰冷的雙目卻圍著我不住打量。
什、什麼意思?
我姐犯的事,這是把我也牽扯進來了?
正當我兩股戰戰,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我姐放下茶盞,淡定地道:「莫怕,他是我玉家的贅婿。」
又朝那人揮手:「你來,見過我妹妹。」
我:「?」
38
從姐姐口中得知,此人名閻羅惜,是協助玉家翻案的最大助力。
隨著冤案被平,官家的賞賜如流水價地賜下來,罰抄的幾處宅子也都還了回來。
門口那群錦衣衛,便是他帶來專門幫忙的。
見我有些拘束,那人回首睇來,指了指面前的梨花木扶手椅,朱唇輕啟,言簡意賅。
「妹妹,坐。」
我臉上掛著訕笑,也只敢蹭半拉屁股。
要知道,這人名義上是我姐夫,同時也是大晉朝數一數二的酷吏,等閑得罪不起。
眾人忙活一陣,便將全數抬入廳中,足足六十四抬的珠寶瓷器,姐姐坐在廳中分了半天,給我和二姐一人分了三十二抬,以作后來的嫁妝。
我心中感動,自然淚眼蒙眬:「姐姐,你總也要給自己留一份的。」
我姐慈愛地摸我頭頂:「姐姐已有了你姐夫,用不著了。」
再看她身旁,姐夫亦是從旁附和——只瞧那玉質含章的樣貌,通身尊貴的氣派,可謂派頭十足,風光無兩。
不知為何,竟想不開來做我玉家贅婿。
見我干巴巴坐著,姐夫便將隨身茶水斟了一份,親自送到我手里。
他為人確然客氣,可不知為何,我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總覺得鼻尖下縈繞著一股暴戾的血腥氣。
當下,也只能硬著頭皮道謝。
「謝、謝姐夫。」
閻羅惜聽罷,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
我裝模作樣喝了一口,不知為何,覺得味道格外熟悉,面上便露出了些許不同。
「咦,這個茶?」
不等我再說,閻羅惜便道:「怎麼了?」
我又喝了一口,更覺熟悉,當下勉強點頭:「很像我以前喝過的。」
「是麼?」閻羅惜唇角泛起一抹微笑:「這可是陛下賜的養身湯。」
「這宮里傳出來的方子,由近百種草藥炮制而成,有強腎固精,明目潤肺的功效,你怎麼就確定了一模一樣?」
他說話速度極慢,卻如無聲風雷,給人豁然心驚之感。
見我訥訥無言,我姐也跟著點頭:「這宮廷秘藥,配方復雜,只一味藥不對,便所有都不對。」
「妹啊,你可不能亂說。」
原來如此。
我連連點頭:「或許是我記錯了。」
39
入夜之后,姐夫指派他手下的人,將那湯藥裝滿了一屋子。
我聞著那馥郁的藥香,仿佛又回到了候府,聞到了二爺身上的藥味。
不知何時,面上已一片濕漉漉。
「奇怪,為何會如此傷心?」
我與二爺相識于寒冬,拜別于春日……
縱觀人世悲劇種種,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可我卻不知為何,坐在大好的春光里,莫名哭腫了眼睛。
我姐見我日日以淚洗面,也不禁從旁嘆息:「之前看你回家,我當你不愿意呢。」
我擦了擦眼淚,帶著哭腔道。
「我愿意的。」
我愿意照顧二爺。
我只是……不愿做奴。
可對著姐姐擔憂的眼神,我還是咽下了那些話,只是含糊道。
「我不好耽誤二爺的前程。」
姐姐知道我已解了奴籍,也隱隱猜到了我為何歸家,當下安慰地拍我的肩:「男人與女人不一樣,他們的心,用情愛是裝不滿的。」
「你若不走,日后也會落下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