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臉蒙逼:「可,可是爺,我是女的啊。」
聞言,他卻憐愛地撫摸我頭頂。
「我的乖,又說胡話了!」
我:「……」
22
那天,王瓏生拉硬拽地,硬是把銀子都塞給了我。
他待我實在是好。
好到讓我不知如何報答。
只能一遍遍地告誡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要愈加盡心盡力地照顧他直到痊愈。
屆時再尋個恩典,讓他放我歸家是了。
23
天氣回暖,我邀王瓏去游園。
他似有猶豫:「大嫂會擔心的。」
「那我們就趁夜去。」
二爺總是會聽我的,他看了看窗外,見半溪明月,一枕清風,面上也浮現了期待。
「好。」
一炷香后。
我掛了根椒鹽羊尾在竿子上,一甩,又一甩,王瓏氣喘吁吁地跟在我身后:「靜兒,你等等我……」
「小崽子……」
「呼……你想累死爺啊?」
侯府的梅園是京都四大名園之一,布景廣闊,曲徑通幽,普通人也難得走個來回,據說宮里的娘娘都在里頭迷過路。
沒走半圈,王瓏已經累得癱倒。
此刻他氣喘吁吁地躺在我膝上,額前一層細汗,愈發襯得人如玉樹。
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干巾給他擦著汗,故意給他看那水漬。
「二爺,你流汗了。」
「這是……汗?」對方怔怔然:「我已好幾年沒有出過汗了。」
我安慰地擦擦他漆黑的鬢角。
「沒事,爺會越來越好的。」
「……嗯。」
回去的路上,王瓏定要拉著我的手。
那一夜,他睡得特別香。
24
沒過幾日,王瓏自覺精神大好,竟棄了拐杖不用,親自走到祠堂給大夫人請安。
闔府上下,莫不震驚。
時隔一年,我又一次見到了大夫人。
這次隔著煙霧,看不清她慈藹的表情,只能聽到那淡淡的聲音:「你既有如此大的功勞,我理應嘉獎你。
」
「想要什麼賞賜?盡管說罷!」
我想要什麼?
自然是……贖身。
可話到了嘴邊,下一刻,卻聽頭頂上的大夫人輕道:「我知曉,你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不如……」
「不如我便銷了你的奴籍,放你歸家,如何?」
我跪伏于地,手腳都在顫抖。
大夫人果真菩薩胸懷!
可狂喜的沖動就在嘴邊,我卻按捺住了。
不知為何,眼前竟莫名浮現了那雙透著期待的眼睛,那雙會在夜里拉住我的微涼的大手,和那滿心欣喜將冰鎮酥酪遞給我的樣子。
我若走了,旁人又會如何對待他呢?
會像我一樣,理解那隱秘的怨恨嗎?
會像我一樣,體察他微妙的自卑嗎?
不知過去了多久。
我伏在地上,開了口。
「……不,奴婢不想歸家。」
25
在我入府之時,大夫人便和我說過,若是二爺故去了,便銷了我的奴籍,放我歸家。
可如今,我不希望二爺死了。
我更希望他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大夫人聽了,贊了我一聲有孝心,便說我可以尋個日子,回家省親。
我本打算過陣子,等天氣再暖一些,孰料沒過幾日,便有鄰居托了口信來,說我家被北鎮撫司抄了。
在大晉朝,鎮撫司幾乎就是活閻王。
待我火急火燎趕回家,卻見姐姐連人帶棉褲都被抄進獄里去了,我去探監,卻被她趕了出去。
家中斷壁殘垣,空空蕩蕩,只有地上還扔著一些泛黃發脆的舊書。
無法可想,我只好將書帶了回去。
26
入夜,我正忙著鋪床疊被。
身后的王瓏翻看著我帶來的手抄書,奇道:「靜兒,這是何物?」
我頭也不抬:「是我姐姐寫的書。
」
「哦?」他頓時來了興趣:「她是何人,竟會寫書?」
聞言,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一些話本子。」
我姐姐自小便有神童之譽,只因她是女子,不比男子能考取恩科,滿腹詩書也無甚大用,只能靠寫一點市井讀物勉強糊口。
王瓏卻是頗感興趣:「——大晉朝子弟深夜必讀?這是什麼?」
「不知道,我不識字。」
我沒撒謊——家中姐妹三人,大姐下筆成章,二姐過目不忘,唯我是個睜眼瞎。
王瓏并未嘲笑我,只是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面頰:「不識字也好。」
「所謂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
他說的話,我聽不懂。
只覺聽起來朗朗上口,必然是很好的道理。
不過一會兒,王瓏便點燃了銅燈,饒有興致地翻著那些泛黃的紙張。
他今日興致頗好,定要拜讀下姐姐的大作,我左右無事,便也在一旁作陪,只聽對方紅唇輕動,娓娓道來:「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裳……」
「合歡帷幌里,舉體蘭蕙香……」
不知為何,讀著讀著……
他忽然臉紅了。
我正聽得起勁,不自禁地敦促起來:「爺,怎麼不往下讀了?」
「……」王瓏咳嗽一聲:「下面的字我不認識。」
「哦。」我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定然是您這幾年大病小病忘光了,等過陣子撿起了書本,自然就全想起來了!」
「……嗯。」
「夜深了,咱早點睡吧。」
「……嗯。」
聽他答應了,我便將被衾整理好,自己滾到了床里。
從去年到今年,我為了給爺爺暖腳,夜夜與他抵足而眠,迄今已經一整年了。
可王瓏卻似乎沒有睡意,就著窗口的月光,還在翻那些發黃的書。
不知過了多久,我模糊地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我挪動一下,卻聽王瓏冷嘶一聲。
我立時便驚醒了:「二爺,那是什麼?」
「……」
「是您的玉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