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乘淵呼吸有些亂了,或許他也醉了,只翻來覆去地哼唧:
「我可不是你那睡兩吊錢棺材板的前主子。你都來府上幾月了,想必他埋在地里早就爛到骨頭了吧。」
夜路黑洞洞的。
怎麼在這個時候說這麼可怕的事情!
嚇得我一身雞皮疙瘩,于是我將他的大腦袋抱得更緊了。
那豐腴的膩白色似都要將他埋了進去。
陸乘淵呼吸一窒,忽又喊我:
「金雁,金雁,若我死了,你也用兩吊錢棺材板埋了我好不好?」
我微征。
他莫不是感覺到了自己死期將至?
我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酸來。
我環著他的脖子大聲地喊:「你不會死的!」
我又不是克主子的命。
前主子沒死也沒爛,他也不應該去死。
那聲音太大,引得早起去碼頭趕工的路人側目。
還好天色黑沉,看不清我的臉,可我還是羞怯地躲進他的懷里。
陸乘淵又在低低地笑。
這回那笑聲自胸腔共鳴,震得我渾身發燙。
28
太子府幕僚們又催促我幾次。
讓我早日把名冊弄到手。
春宮幕僚又翻出那能叫七次水的神丸:
「男子情動之后最是薄弱。
「你睡了他,再偷了名冊出逃,他肯定想不到。」
眾幕僚滿眼期盼地望著我。
只有太子還躺在床上,避我不見。
我拉著熟識的話本,幕僚小聲地問:「這名冊一定要偷嗎?」
話本幕僚拉我到一旁,小聲地回我:
「其實我也覺得此事不妥。
「每次拿陸乘淵錯處,最后吃苦的總是太子。
「太子一腔赤誠,若那名冊上寫的都是肱股之臣,以他的性子還不得掀翻整個朝堂?宮中那位是不想他摻和此事的。
」
言罷,他又添了一句:
「哎,可如今這名冊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就算是太子不要,其他人也對陸乘淵手上那份名冊虎視眈眈呢,他怎麼都活不長啦。」
29
回去后我便開始鋪床。
陸乘淵奇道:「你整理床鋪作甚?」
我說我喜歡。
他搖搖頭隨我去了。
只是半夜他一掀被窩上床,里面還窩著個暖烘烘的我。
陸乘淵額角一跳:「你為啥在此處?」
他掐著我的后脖頸,將我拎起來。
騰空的我一聲驚呼,手腳并用地緊抱著他,我打了個哈欠,眼淚稀里嘩啦地流下,蓄淚含霧地埋怨他:「你怎麼才來睡覺呀?」
他眼神一顫。
眸中的那些堅決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30
我是打算今日睡他的。
只不過藏在被窩里忐忑了半天也不見他,后來我便睡著了。
此刻我倒是全醒了。
只不過此間姿勢尷尬,我是上不得又下不得的。
只能埋在他頸間裝死。
他一手摟著我的背脊,另一只手在我的發間,放輕了聲哄著我:
「金雁,起來去你自己屋里睡覺了。」
我繼續裝死。
他嘆了口氣,就準備為我裹上外衫送我回去。
可那懷抱分明抱得緊緊的!
我自是不依,鼓起勇氣捧著他那張臉啃了下去——
「我今夜就要睡在此處!」
那話語被吞沒在唇齒之間。
情到深處,又如何能自抑?
我纏著他難舍難分,只記得他臂彎勁瘦有力,扶著我的腰肢重重地晃。
我似快活又似吃疼地討饒。
而他晃著我一聲又一聲地喊:
「金雁,金雁,我便是死在此刻也值了。」
那融了神丸的茶水放在桌上早已冷卻。
他未曾碰那茶水,一夜卻也上上下下了七次。
所有費盡心機的勾引,都不如此刻真情實意來得猛烈。
31
話本幕僚說得沒錯。
情動之后,陸乘淵睡得很沉。
我卻沒有多少睡意。
只借著月光看他那清俊眉眼。
等到啟明星出來時,我才扶著酸脹的腰肢,躡手躡腳地爬起床,自書房中翻出那本筆力遒勁的練字書,從正門光明正大地出去。
掃地的小廝見了我打招呼:「金雁姑娘這麼早呀?」
我沖他一笑,小廝抱著掃帚立在原地,半晌未動。
等他反應過來,我已走遠了。
……
而睡醒的陸乘淵。
摸著空空如也的床,又發現書房中不見的名冊,瘋了一般地在府中赤足狂奔。
后來聽聞他對放走我的看門小廝發了好大的火。
而小廝委屈:「為何賴我?明明陸相你自己也招架不住啊。」
32
我亦未回太子府。
而是租了個小屋子將自己藏了起來。
三月后,太子先發現了我。
他帶著春宮幕僚和話本幕僚敲開我的門。
然后走進我那逼仄的院子里叭叭叭地痛罵。
太子:「孤問你,那名冊在哪里?」
我左右張望,只稱不知。
太子:「孤再問你,你為何偷跑出陸府,又不回太子府?」
我雙肩輕顫,淚眼婆娑地抽噎。
太子有些難過:「金雁,你是不是要背叛孤?」
我看他一眼正要辯駁,卻發出一聲:「嘔——」
太子頓時臉都綠了:「孤如今已經讓你如此惡心了?」
33
大夫一號脈。
說我已懷胎三月。
太子氣得跳腳:「名冊未帶回來,你給孤帶回來個好大兒?!」
我以為他會治我的罪。
可他只找了個更大更好的院子讓我住。
他說:「你那院子是人住的地方嗎?孤都沒地下腳!」
沒過多久,我的門被再次敲響。
這次,門外站著的是渾身寒意的陸乘淵,他一字一句地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