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避,是因為我早已經歷生死,無所畏懼。
不懷舊,是因為他們不再是沉固在我心前的絆腳石。
燕離如今對著我不再頤指氣使。
燕玄如今對著我也不再高高在上。
向來冷靜自持的人也會在與我談崩之后, 拽住我的手, 顫聲問我:「可是穆幼, 你曾經不是說……最喜歡我的嗎?」
燕玄向我解釋:「幼娘, 當年其實那樣對你不是我的本意。」
「是燕離說他看不慣你, 才讓我聯合他一起那樣對你。」
「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讓我好好彌補我的過錯,彌補我失去你的這些年。」
他說得情深意切,深情不負。
好像我但凡點頭,他就能拋棄一切, 遠離自己的弟弟, 給予我曾經想要的一切。
而當晚的燕離卻深夜敲響我的門,啞聲直接反駁了他:「夫人別信,我是我哥。」
「其實那些都是我哥教我的, 你別看他平日里正人君子的模樣,其實他才是最壞的那一個。」
……
我覺得我有些像在隔著幕籠在看一出由我主演的戲曲。
以前的我還留有一絲底線。
我接受別人的條件, 給予他們厚待。
我曾經是真心希望燕玄的耳朵可以聽見, 燕離的腿可以治好。
雖然他們不喜歡我, 他們欺負我。
但是我感謝他們的存在給了我一個機會, 讓我可以帶著我娘離開。
甚至感謝燕離對我的兵書教導, 燕玄對我的劍術指教。
這讓我在最初的生死場上獲救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呢。
可是那天, 我無路可走了。
他們奚落我, 而又在我徹底崩潰后又說要幫助我。
世間沒有這般玩弄人的道理。
于是我請傅知意逐客,已經是我最大的忍耐了。
22
我似乎在一夕之間成為了穆正,而又超越了穆正。
權勢,確實是讓人沾染后便上癮的存在。
簡單的一句話, 我弒父的罪名便不復存在。
高位的頷首,我可以不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逃妾」,而是立下赫赫戰功的四征中郎將。
未來還會是右將、左將,鎮西、鎮北大將。
我不是這條路上的開拓者,我無法想象在我之前,那些女將是如何讓圣上妥協的。
但我認為, 總有一天, 不是我,也會是另一個女將,站在燕丞相,甚至比皇權更高的位置,來告訴他們:「女娃娃, 沒有什麼可惜的。」
因而臨行的那天。
我對著自動請愿要跟著我們回邊防再度歷練的燕玄與燕離沒有什麼態度地轉身就走。
他們公子哥鍍金,與我不在一個防線。
再度聽說他們名字的時候,卻是整個軍營都在傳我是不是與傅知意兩情相悅的流言。
我有些莫名其妙。
待到傅知意將兩兄弟罰到軍杖, 我才明白事情出在此處。
但在軍營里,哪怕是丞相的兒子,也要遵守這里的規矩。
感覺自己給他添了麻煩,我歉意地去找了傅知意。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了然地愧疚退下。
所以說,我到底是在看不起他,還是在看不起我自己?
我為自己差點被事實造就的想法慚愧不已。
而后更加堅定。
我這一生,不需要任何男人的襯托, 也不需要任何男人的點綴,更不是任何男人的附屬。
我就是我自己。
我是穆幼。
一個聽聞燕家兩兄弟在回京時又不小心一個殘一個傷,會大笑出聲的女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