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九川將一地的書信拾起,解下已經修好的雙魚玉佩,放進包袱里,系在身上。
抽出一把長劍。
他憑什麼放手,沈頌安說好要嫁給他。
他要搶親,把沈頌安搶回來!
遲九川熱血激涌,策馬狂奔到了公主府。
府內來道賀的王公貴胄眾多,賓客暫時沒注意到他。
「吉時到!」
喜娘扶著一襲紅妝的沈頌安,與滿面喜色的拓跋祈佑,夫妻對拜。
對拜時,沈頌安因為頂著蓋頭,遮住了視線,腳底踉蹌了一下。
遲九川下意識想走上前去扶。
拓跋祈佑已穩穩地扶住了她,手眷戀地不肯松開。
沈頌安動作嗔怪,抽出手輕輕推了他一下。
拓跋祈佑笑意更深。
周圍賓客皆是喜盈盈的。
遲九川忘了動作,怔怔站在原地,滿腔勇氣頃刻化成了笑話。
沈頌安,騙子,說好嫁給我,說好等我回來,給我系滿城紅綢……
他蒼白著臉,僵在原地。
相比拓跋祈佑,他算得上頌安的良人嗎?
「遲將軍!」
賓客中,不知誰大呼了一聲。
眾人的目光都齊齊看過來。
席間低語陣陣。
「遲將軍可是頌安公主的青梅竹馬,還配著劍,這到底是來賀喜,還是搶親哇?」
「遲將軍和公主,從前也是京城里傳頌的一對佳偶啊,可惜了……」
「保不準,我看公主未必完全放下遲將軍。」
「公主大義,為了兩國安好,舍棄竹馬私情,咱們休要再議。」
「嗬喲!你不也在說……」
場內一陣騷動。
拓跋祈佑見到遲九川,極快地將沈頌安護在身后。
可沈頌安卻循聲走出來,單手掀了蓋頭。
水眸靈潤,秾艷如畫。
鎏金鳳凰頭面墜著的細珠,跟著她的動作微微擺動。
場上瞬時鴉雀無聲,皆癡癡然看呆了去。
遲九川呼吸一滯,快步走上前,似是下定決心。
他將包袱解下,打開。
鼓足了勇氣。
「當初我父親逼我燒了,但我忍不住還是撿回留了下來。」
這句話聽得滿堂賓客一頭霧水。
但沈頌安卻清楚這話的含義。
她低頭望去。
包袱里的信紙雖然被燒焦了一半,但一張張挺括無比, 沒有一絲褶皺。
應是主人細心夾在書頁里珍藏,才能保存至此。
遲九川拿出那塊已看不出裂痕的雙魚玉佩。
壓低了聲音。
「說好大婚之日為你戴上, 你還愿意嗎?」
這句話,一時間,讓兩人都恍如隔世。
那時, 他們坐在練武場的高臺上。
遲九川拿出玉佩允諾:
「頌安,等我當上大將軍,我拿婚書換回這玉,來娶你。」
沈頌安接過玉佩,又驚又喜。
將玉佩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愛不釋手。
不久, 卻皺起了小臉。
遲九川心下一沉, 就聽小公主委屈道:
「之后, 你拿婚書把玉換回去, 那這玉不還是歸你嗎?」
夏風拂過,星子閃動。
笑意從遲九川眼底漾開, 又被他的唇角生生抿了回去。
遲九川故作為難道:
「若你真的喜歡,成婚那日,我再為你戴上。」
沈頌安眉目又飛揚起來, 一點也不知羞。
「喜歡,真的喜歡!」
拓跋祈佑緊緊攥著紅綢花繩, 看到沈頌安睹物不語, 手心起了細汗。
仍舊沒有打斷提醒沈頌安,讓她繼續行禮。
他心底苦澀, 卻寬慰自己,無論頌安選擇和誰在一起, 她的心意,才是第一。
眾目睽睽下。
沈頌安伸手接過那塊玉佩。
對著遲九川, 綻出一個極絢爛的笑來, 明媚皎然。
就是這抹笑意, 與從前一樣, 將遲九川心頭所有的慌亂與忐忑, 一掃而空。
太好了!沈頌安還愿意要他!
遲九川心頭緊繃的那根弦, 終于松下了。
卻聽沈頌安道:
「多謝遲將軍的賀禮。」
她大大方方地將東西交給喜婆,命喜婆將賀禮單子記上。
遲九川忽然覺得天旋地轉, 如墮冰淵。
意識出離之際, 喜婆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按照大楚習俗,婚禮賓客, 除了給新人賀禮,還要說點吉祥話,圖個良緣彩頭嘛!」
遲九川張了張嘴。
終究希望她覓得良緣, 紅著眼賀道:
「燕爾新婚, 偕老白頭。」
說完,他快步走了。
嗩吶聲又響了起來,一派喜樂祥和, 如他曾夢見的那般。
走出公主府,遲九川最后回眸望了眼沈頌安。
如今,大楚不需要打仗。
沈頌安也不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