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公主府被重新修葺。
房檐廊角皆掛上了紅綢朱錦。
入夜,淮之掀了我的蓋頭。
我終于能看清:
紅燭輝映,喜服朱顏俏郎君。
淮之眸中亦爍著驚艷。
「娘子,你好美。」
飲下合巹酒后。
淮之細致地為我摘下珠冠,拆了發髻。
烏發如瀑般瀉落。
淮之傾身吻下來。
追唇叩舌,戀戀不舍。
我承受著細密的吻。
身子逐漸發燙,喉間發出一聲低吟。
淮之似被鼓舞,流露出與平日從容姿態相反的難耐與急迫。
掌心摩挲著我的腰側,探進了喜服衣擺。
衣衫一件件褪盡。
淮之抵著我的額,聲音艱澀:
「若是疼,便讓我停下。」
我伸手摟住淮之的脖子。
偏頭去吻他耳垂。
「不想停下。」
淮之驟然收緊扣在我腰間的手。
將我一托,輾轉深吻。
情到深處,淮之抬頭看我,瞳光瀲滟,眼尾薄紅,纏情地喚。
「頌安……」
抓住我的腳踝,掛到了他肩上。
我含羞偏頭,瞧見床邊。
龍鳳喜燭映照出一對人影,搖曳了一整夜。
……
燭火燃盡,天光漸明。
我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間,瞄到床側,淮之正抵著下巴看我。
折騰了一夜,渾身酸痛。
沒有睡好,我脾氣就大。
「拓跋祈佑,再不理你。」
那人輕笑著將我攏進懷里,輕聲哄道。
「好好,不理他。」
我伸手推了推他。
「那你是誰?」
他將我的手捉住,放在唇邊,落下一吻。
「我是公主的淮之,萬古千秋,只悅慕公主一人的淮之。」
我掙開手,打鉤。
「不準食言。」
天光如瀉,斜斜照進帷帳。
淮之與我拉鉤為定。
「絕不食言。」
「遲九川番外」
頌安公主大婚那天,十里紅妝。
滿城的樹上,都系了紅綢帶。
熱鬧都是他們的。
遲九川一個人,獨坐在城樓上喝酒。
炮竹聲里,他喝了一壇又一壇。
煙火燎亮天際的剎那,他突然想起了什麼。
飛身下樓,打馬回府。
從床底下,翻出一個掛了十三把鎖的箱子。
鑰匙藏在十三個地方。
到底是哪兒?
當時他藏得太隱蔽,自己也忘了。
他等不及了。
索性揮劍一斬,把箱子劈開。
被燒焦的書信散了一地。
頌安這五年寫給他的信,都被藏在這里。
當年他前往邊疆時,才十四歲。
一場血戰,他手里揮舞著旌旗,縱馬上陣。
北周虎將迎戰。
騎馬相掠,遲九川用鐵旗桿,當喉搠穿了那位北周漢子。
鮮血飛濺,染紅了大楚的將旗。
大振了軍心。
開局得勝。
那日,他滿身污血回到營帳。
遲高拍他的肩膀,夸他表現不錯,沒有丟遲家的臉。
遲九川扯了扯嘴角。
腦子里浮現出戰場上,無數死不瞑目者的灰瞳與哀嚎。
那被旗桿搠穿喉嚨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遲九川眼前發紅,似乎天地都被染成赤紅一片。
此時,一只灰鴿飛入了營帳。
腳上的信筒里,掛著頌安寄來的信。
「九川,見信如面,展信舒顏。
我知曉,九川從小志在邊疆,上陣殺敵。
此刻,你該無比快意,實現了兒時之志,我真替你開心。
但也不免憂慮。
戰場刀劍無眼,血流成渠,無論對體魄,還是心性,都是巨大磋磨。
望九川切記保護自身,以己為重。
等你凱旋,我定要為你掛起滿城的紅綢,昭告天下,我的大將軍平安歸來。
好啦,說多了你又要嫌我煩。
就此擱筆。
巾短情長,愿君安好,多加餐飯。
頌安。」
眼前,逐漸恢復了清明。
遲九川把信貼在心口,隔著冰涼的盔甲,似乎也感受到了暖意。
遲高掀帳而入,一把奪過了遲九川手里的信。
惡狠狠掃了一眼。
將信撕得粉碎。
一腳踢在遲九川膝后,迫使他跪下。
「戰場可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沈頌安要你當一個懦夫,老子要你做個男人!」
遲九川握緊了拳頭。
「父親!」
遲高又一掌劈到了他的臉上。
「你要再為沈頌安動搖心智,我勢必要向皇帝上書一筆,讓他好好管管女兒。」
帳子外,鈴音驟響。
敵軍夜襲!
遲高匆匆離去,扔下幾句話。
「等你戰勝了北周,功績超過了老子,才有資格談條件。」
「是,父親。」
「以后公主再寫信來,燒了吧。」
遲九川吐出被扇出的血。
「是,父親。」
此后,每次沈頌安再寄信過來,他都會當著父親的面,投進火爐。
在遲高滿意離去后,又匆忙將信紙掏出,撲滅,珍藏起來。
他不敢讀這些信。
怕一讀,便再也待不住這苦寒之地,想回到京城,回到沈頌安身邊。
他一心想著打勝仗,建軍功,封侯拜相,不再被他父親掣肘。
到時,再毫無顧忌地迎娶沈頌安。
他自以為是,以為沈頌安會一直等著他。
直至聽到沈頌安養了面首的消息。
正好,北周在內斗,邊疆無事。
他再等不下去,快馬加鞭,趕回了京城。
那天,父親在帳中,抽斷了腕口粗的木棍,打得他幾乎吐血。
第二日,他仍舊縱馬回了京。
他終于在皇宮里,見到了心心牽念之人。
沈頌安卻裝作不認識他。
不僅如此,還帶著那個小白臉面首,去春獵激他。
眼前的沈淮安,讓他陌生。
他越想抓住挽回,做出的事情,卻讓她越生氣。
沈頌安是對的,他真的不懂如何去愛人。
但他可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