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鶴羽微露驚詫:「我這樣的心思,你不怕?」
「怕什麼?」
我揚眉,手臂順勢勾上他的脖頸:
「要不怎麼說,命運總把咱倆湊在一塊呢?
「咱們,是同路人啊。」
9
我點了府兵中的精銳,跟周鶴羽連夜出城。
糧草數量龐大,商隊和鏢客并非全部從京城出發,而是在沿途各城匯入。
我們混在越來越壯大的商隊中,并不起眼。
一路北行,寒意料峭。
原本一路還算順利。
怎料行程近半時,商隊忽然被一隊人馬攔住。
領頭那人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長著一張讓我無比熟悉、又無比憎惡的臉。
錦衣衛指揮使——張巖。
我心中一驚。
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按照前世的時間線,張巖此時應在京城給皇帝扇耳邊風,說我爹功高蓋主,燕北只知威遠將軍,不知帝王恩澤。
何況糧草一事做得隱蔽,除了周鶴羽,無人知曉我是這幕后之人。
為何張巖會收到消息,在此圍堵?
正困惑時,張巖高聲道:
「圣上有命,緝拿欽犯。搜!」
錦衣衛魚貫而出,人手握一張畫像,開始重點盤查隊伍里的男人。
我不由看向周鶴羽,低聲問:「沖你來的?」
周鶴羽輕輕點頭:
「他們只要我,應該不會為難你們。等會兒我騎馬離開,剩下的路,恐怕不能陪你了。」
周鶴羽武藝精湛,對付大多數錦衣衛綽綽有余。
但張巖的武功在他之上,極難對付。
這一去,兇多吉少。
「你不會有事。」
我迅速解下腰間的香囊,塞到周鶴羽手中。
「這香囊里是無花果粉,張巖對此物嚴重過敏,可以讓他武力驟減。」
前世,我想盡辦法才探得這一消息,最終也是用此法殺了張巖。
重生后,我又用無花果粉做了數個香囊,隨身攜帶,就是為了應對今日這樣的局面。
「你怎會知道?」
迎著周鶴羽訝異的目光,我握緊他的手,附耳道:
「殺了他,我們在寧遠鎮碼頭會合。」
眼看搜查的錦衣衛越來越近,周鶴羽未再多言。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翻身上馬,持韁而去。
「快!攔下那人!」
張巖第一時間發現異樣,追了上去。
一小隊錦衣衛緊隨其后。
但大部隊依然留下來盤查,防止這是聲東擊西之法。
我松了口氣。
追去的只有張巖和幾個小兵,周鶴羽尚有勝率。
沒多久,剩下的錦衣衛盤查完畢。
商隊放行。
我回過頭,早已不見周鶴羽和張巖的身影。
只余茫茫雪漠,滿地荒涼。
10
大雪封山,前路難行。
到了寧遠鎮,商隊改走水路。
糧草貨物被一件件搬運到船上。
可直到最后一箱貨物上船,我依然沒等到周鶴羽。
「姑娘,咱們何時啟程?」商隊的領頭問。
我望著路的盡頭,望不到我想見的人。
終是一咬牙:「走吧。」
我登上船。
大霧迷蒙,我的眼似乎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今世我將他帶出凈身房,究竟是兇是吉?
為何結局卻弄巧成拙?
他……終究沒能活下來嗎?
喉嚨里像是堵著什麼東西,難受而刺痛。
我看著船夫收起了錨,距離岸邊越來越遠。
就在這時,霧中出現一道朦朧的影子。
那影子從模糊變清晰,是我熟悉的輪廓。
周鶴羽回來了。
他渾身帶血,雖捂著傷口,但血還是不斷從指縫中滲出。
離開時,他騎著快馬,仗著長劍。
可走到這里,已是無馬無劍,孤身一人。
「停船!停船!」我激動地大喊。
待近了,對上周鶴羽的目光,我卻愣住了。
那目光淡定而癲狂,帶著一種歷經沉浮、平靜如謎的瘋勁。
這不是屬于少年周鶴羽的眼神。
而是屬于權宦周鶴羽的。
11
大船晃晃悠悠,再度啟程。
周鶴羽脫下上衣,滿身斑駁的血痕。
他欲用藥酒擦拭傷口,甫一動作,傷口又開始滲血。
「我來吧。」
我拿過藥酒,蹲下身,仔細擦拭著他腹肌上起伏的傷口,又抬眼看了看他。
四目相對,仿佛聽見心跳的聲音。
我的指尖不由微微顫抖。
哪怕前世他時常剝光了我逗弄,卻也未曾讓我看過他的身體。
由于身體的殘缺,他有我觸不得的避諱。
可眼下……
周鶴羽的目光凝視著我,可同時,我又感到那目光穿過了我、繞過了我,一直看到我的最里層。
「阿槿,又見面了。」
阿槿,是他前世對我的稱呼。
最初,他也叫我「宋槿」。后來意亂情迷多了,脫口而出的「阿槿」,不知何時延續到了日常里。
如今聽來,更是百感交集。
「你……都想起來了?」
他輕輕一笑:「多虧你,今生讓我留了個全須全尾。」
「張巖怎麼樣?」
「托你的福,死了。」
我松了口氣:「幸好。要是因為我沒讓你凈身,害得你早死,我還得愧疚一陣。」
周鶴羽撫著我的發,發梢捻在指尖慢慢揉搓。
「與你無關,是皇帝也重生了。」
「你不是他最信賴的權臣嗎?為何……」
說話的當口,周鶴羽卻將我手中的藥酒放在一旁,把我的雙手合進他的掌心。
「手怎麼這樣涼?」
他朝掌心之間呵氣,呵得我的手又暖又癢,喚起某種遙遠而熟悉的躁動。
我沉溺了一瞬,忽而反應過來:
「放尊重點!今時不同前世,如今我可不是你的禁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