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誰說沈小將軍戰敗、押解回京問斬的?」
那幾個說書人,原本就是陳家安排的,悄無聲息不知去向了。
風聲大變。
「唐國公府聽聞沈小將軍戰敗,立馬退了與他胞妹的婚事。這會兒估計腸子悔青了。」
「太勢利眼了,怪不得國公府落寞得厲害。」
「好些世家不與長孫氏走動了。」
眾人一邊議論我兄長,一邊取笑長孫氏。
唐國公府的確陰霾籠罩。
長孫夫人氣得喘不上氣。喬宛然勸說,被她扇了兩個耳光。
「退親時,你也在旁邊煽風點火。」長孫夫人怪自己侄女。
長孫韜氣得臉色鐵青。
「咱們成了笑話。」他咬牙說。
長孫夫人:「你要是能打動南詔郡主,咱們依舊可以挽回聲譽。」
長孫韜到別苑外求見。
我懶得應付,叫人打發了他。
他沒走。
我出門時,被他阻攔門外,恭敬向我行禮:「郡主,我有幾句話想跟您說。」
我撩起車簾。
他眼中的驚艷,總那麼下流,不像太子和陳蓉的弟弟那樣干凈。
我忍著情緒:「世子爺有事?」
「郡主,我母親想請您做客。」長孫韜笑道。
他有一口很整齊的牙,笑起來格外動人。那雙下流的目光,配上他的笑,也顯得風流多情。
一個長得挺好、人品惡劣的男人,一個與我無關的人。
「世子爺,我與貴府不熟,就不打擾了。」我道。
長孫韜拉著馬車:「郡主,能否單獨聊聊?我有幾句話想說。」
「可我沒空。沈小將軍今日進京,在南陽門獻俘,我要去看熱鬧。」我道。
長孫韜被戳到痛處,臉色微變。
「沒什麼可看的。沈氏一門卑劣!郡主可能不知道,沈氏本是奴仆,先帝做太子時,沈氏給太子洗馬的。
先帝登基,感念舊情,這才提拔了沈氏……」
我聽到這里,下了馬車,狠狠扇了長孫韜一巴掌。
長孫韜被打懵。
「沈家自沈老將軍,戰死疆場的男兒足足七人。你們的榮華安穩,有沈氏功勞。」我道。
我祖父、我父親兄弟六人,全部死在邊疆。
如今我兄長也出生入死。
我祖父出身不高,可他的軍功是刀口下掙回來的,不是先帝賞賜的。
可以羞辱我,不能羞辱我家先人。
好半晌,我才平復了怒氣,去了南華門外。
兄長騎著高馬,威風凜凜。他的肌膚黑黝黝,被北疆的寒風吹刮出了滄桑。
曾經他捏我的臉:「沈韻,我比你白!」
曾經他斗雞走馬,成天淘氣,總在市井買些新鮮小玩意兒給我。
曾經他死活不肯習武,不想從軍。愛穿一身降紅色長袍,是五陵橋邊最風流的少年郎。
父親戰死了。
祖父的最后一個兒子,死了。
兄長是沈家唯一的男兒郎。
他脫下了華服,穿上了盔甲,跟著父親的部下去了苦寒的北疆。
六年了,風霜打磨出了一把利劍,他褪了俊美,黢黑鋒利,堅不可摧。
我看著他微笑。
他似看到了我,但目不斜視,唇角卻有了一抹笑。
08
沈小將軍回朝,轟動一時。
皇后設宴,邀請京城所有的世家名門去宮里赴宴。
「聽聞皇后要給沈小將軍做媒。」
「皇后懿旨,世家女待嫁的,都可以赴宴;無待嫁女,可攜一二位親眷之女。」
「不僅僅要給沈小將軍賜婚,還要給太子選妃吧?」
「皇后也是為了慶賀她康復,這才辦得如此隆重。」
唐國公府也受邀。
長孫夫人帶著喬宛然、長孫韜去赴宴。
喬宛然打扮簇新。
長孫夫人蹙眉:「你做什麼?」
喬宛然也撕破臉:「姑母,我知道您和表哥都瞧不上我。若我有機會攀高枝,對您與表哥都只有好處。」
長孫夫人看著她,沉吟半晌:「你倒是有幾分姿色。」
長孫韜興致乏乏。
這個表妹他睡了幾年,感情上早已膩了。
要是她能攀附上沈小將軍或者太子,說不定對自己前途更有利。她不可能做正妻的,做個妾室也好。
他沒說話。
喬宛然整了整衣襟。
她今晚肯定可以抓住機會,她比絕大多數貴女都美麗。
除了那個南詔郡主。
長孫韜還是有點蔫。莫名其妙被打一巴掌,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皇后的宴會極其熱鬧,大殿從門口到殿內,安排了兩百多張小幾。
唐國公府的位置,稍微中間靠前些,到底是功勛世家。
長孫韜在人群里找。
陳家在最前面,陳蓉衣著華貴,安靜坐在她父母身邊。
「那個南詔郡主,她受邀了嗎?」喬宛然問:「她怎麼不來?」
長孫韜也找了找,沒找到。
開席時,我才出現,是最靠前的位置,皇后娘娘的下首第三個座位。我落座后,人群里安靜了下。
繼而低聲議論。
大概是我剛剛治好了皇后,功勞高、風頭盛,才有這等殊榮。
片刻后,沈小將軍也進來了。他換了常服,普普通通一襲寶藍色直裰。他坐在我旁邊位置。
太子進來時,眾人起身行禮。
正宴開始,皇帝皇后一同出現,整個大殿都跪拜行禮。
每個人都震驚。
皇后的宴會,皇帝也來了。
「平身。」
眾人這才重新落座。
我瞧見不少人看沈湛,唯獨一個人時不時看我。
我望過去,是長孫韜。
他目光復雜,像是疑惑,又像是迷戀。
「不會把南詔郡主賜婚給沈小將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