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勾了下唇角,衛玄度沒有死。
「阿余在笑什麼?」
蔣亦徠冷不防開口,將我嚇了一跳,我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我在笑我可能會在你的懷里燒死。」
手掌探上我的額頭,蔣亦徠將我的身體掰過來,面對著我,「發燒了啊,阿余,你現在好弱,什麼都做不了。」
我沒有說話,反復回憶那片被我吞進肚子里的嫩葉。
我可是要立碑的人,怎麼可能什麼都做不了呢。
6
不得不說,在末世里,跟著喪尸之王兼天才科學家混,是一件很舒坦的事情。沒有喪尸的騷擾,還有外面緊缺的物資。
我被鎖在隔離室里,每天的事情就只有睡覺和看著窗外發呆。
起先蔣亦徠還哪里都不去,后來他漸漸地會偶爾出去一趟,不過像今天這樣天都黑了還沒回來屬實是少見。
看著窗外那只守著窗戶的兇殘喪尸,我有些不解,為什麼蔣亦徠能變成這麼高級的喪尸?
他既是喪尸又兼具人類的特質,為什麼他可以?
粗長的藤蔓打破了我的思緒,那根藤蔓猛然貫穿了喪尸的頭顱。我砸開玻璃,顧不得滿手的血和碎掉的玻璃碴扶著窗欞朝外面探身看去。
滿地都是殘缺的肢體和斷裂的藤蔓,破碎的頭顱和腥臭的黏液。
我極小聲地念了一句「衛玄度」,下一瞬鋪天蓋地的藤蔓從我的窗戶灌進來,然后在我的面前緩慢地凝結糾纏,然后成為一個人的形狀。
實體慢慢凝聚,那些翠綠的藤在我的眼前凝聚成了衛玄度。
他的額發很長,幾乎要遮住雙眼,原本的長發卻短了很多,虛虛垂在肩頭,發尾上黏著干涸的血液,甚至有被燒焦的痕跡。
他就這樣沉默著站在我的身前,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連身子都來不及直起來,我被衛玄度直接摁到了床邊,他握著我的手腕,盯著我的掌心看了一會兒,忽然低頭去舔舐那些傷口。
被遺忘的關于衛玄度的記憶沖破閘門,一波又一波地撞擊著我的理智。
被衛玄度撿回基地以后,之前的事情就被我拋諸腦后,我從蔣亦徠的試驗體變成了衛玄度的小跟班。
日復一日的糾纏和直白的情感表達,衛玄度從未答應我,卻也從沒有拋下過我。
血珠被他的舌尖卷走的瞬間,我忽然掉下來一滴淚。
連我自己都覺得詫異,我收回手,撥開衛玄度凌亂的額發,對上那雙翠綠色的眼眸,「你怎麼來了?」
明明不是想說這個的,明明很期盼他來,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成了一句輕飄飄的詢問。
衛玄度赤著上身,半跪在我的身前,仰頭看我的表情,虔誠得像是準備接受洗禮的純潔靈魂。
扶著我膝蓋的手微微顫抖,衛玄度終于開口:「齊獻余,我把你帶回基地以后,就一直看著你不停地追逐,不停地拋棄。
「你想跟基地的教員交朋友,但變成朋友以后,你再也沒有跟她們一起吃飯過。
「你喜歡科技專員女兒的兔子玩偶,她送給你后,你再也沒提過這個玩偶。」
這雙眼睛如同暴雨沖刷過的新葉,翠綠且濕潤,帶著濃烈的哀傷,「現在,輪到我了是嗎?」
因為得到我的愛了,所以就拋棄我了,是嗎?
我讀懂了衛玄度話里的意思,有些悵然,「我沒有這種意思,我只是被蔣亦徠帶走了。
」
腦海中有兩條線搭在一起,額角一跳,我猛然抬手,將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指塞進了衛玄度的嘴里。
蔣亦徠能變成高級喪尸,是不是因為喝了我的血?
畫面有點詭異,那點圣潔感蕩然無存,驟然變成了大型馴狗現場。
帶著無限的急切,我催促著:「把血舔干凈。」
衛玄度很聽話地將那些血液都吞進口腔,從眼角開始一直紅到耳尖,西天云霞一般的嬌色,我卻來不及欣賞。
明明剛才還很委屈地問我為什麼拋下他,可是我提出要求后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照做了。
心跳得越來越厲害,我抽回手,揉了揉自己抽痛的頭頂,「蔣亦徠要來了。」
衛玄度卻好像沒有聽到一般,站起身子來給我摁太陽穴,「齊獻余,你不要說得好像我們在偷情一樣。」
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這麼戀愛腦!
我推了兩下他的胸膛,沒有撼動,「衛玄度,蔣亦徠是喪尸的制造者,他現在是喪尸王。基地里的人應該都是他殺的,你躲一下啊,要不然你變成一根藤從窗戶這兒下去?」
衛玄度紋絲不動,「齊獻余,你別想單獨跟蔣亦徠在一起。」
要不然你把我從窗戶這兒扔下去算了。
拉扯之間,衛玄度身后的藤蔓突然動了,擰成一股后穿門而過,金屬門就這樣被洞穿,碎屑落盡,門后是蔣亦徠的臉。
不知道是被金屬碎屑刮傷還是被藤蔓刮傷,蔣亦徠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痕,只不過血珠是很淺的紅色,墜到腮邊時留下一道粉色的痕跡。
藤蔓被他扯得繃直,蔣亦徠那張一向從容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其他的情緒,暴怒著踢開了已經殘缺的金屬門,「衛玄度,你給我把上衣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