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楚延年眼里的猶豫和憐惜，已明白過來。

他對衛清兒的愧疚和憐惜已經大過骨肉差點被謀殺一事了。

「年兒，莫要感情用事，她今日敢暗殺懷孕主母，明日就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來！」

楚延年突然跪了下來，聲音低沉隱忍：「母親，孩兒的錯就讓孩兒自己來收拾吧，我會把清兒送出侯府，求母親饒她一命。」

婆母一臉哀痛，嘴唇張張合合，重重一聲嘆息。

「年兒，你如何對得起元娘啊。」

我定定地望向他，可從始至終，楚延年連看我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你們可真是情深誼長啊。

07

聽下人們說，芙蓉院在收拾東西，世子在外面辟了一座宅子供她居住。

怪不得她敢直接給我下毒，怪不得不用審她就招了，原來是有恃無恐。

我摸著肚子，眼神凌厲。

可衛小娘還沒被送出去，侯府便被禁軍團團圍住了。

有人參靜安侯包藏禍心，收養前朝叛臣之女。

這本是捕風捉影的事，皇上也并未全信，只是派人包圍了侯府并未下獄。

可衛清兒害怕了，她怕自己會被侯府交出去，竟然勾搭了一個禁軍，偽裝成倒夜壺的大媽逃了出去。

三日之后禁軍撤出侯府，皇上的貼身太監來宣旨說已查明真相，乃是刑部侍郎截取證據有誤，現還靜安侯府清白。

一切塵埃落定，衛清兒也被抓了回來，連同一起回來的還有那個侍衛的尸首。

聽說楚延年抓到她的時候，兩人正在床上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

楚延年大怒之下砍了他的頭。

衛清兒趴在地上，早已沒了往日的俏麗，楚延年眼眶發紅，強壓著怒火，卻連指尖都在發顫。

「為什麼，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衛清兒慘白著臉，似乎知道一切已定局，也不再偽裝，癡狂吼道：「我是叛臣之女啊，我怕你們把我交出去，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楚延年臉色白了白，心如刀絞，眼淚奪眶而出。

「我怎麼會把你交出去，你怎麼能覺得我會把你交出去，為了你，我不惜和母親撕破臉，我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才讓母親松口接你回來，為了你，我遲遲不肯娶妻，和父親母親生了多少回氣，為了你，我在新婚夜冷落發妻，又是為了你，我把新婚妻子丟在回門路上，讓她受盡冷眼，讓母親對我失望至極。」

楚延年泣不成聲，仰著臉深吸一口氣。

「甚至你要毒害我的孩子，我都還在想方設法保下你，你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救你于流放路上，我對你的情意你就這樣踐踏嗎！」

衛清兒突然瘋魔一般笑了起來：「那都是你一廂情愿，我有什麼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怕你們把我交出去，我只是想活下去！」

楚延年后退一步，像是從未見過面前的人一樣，擦干眼淚，呢喃著一句「一廂情愿」便奪門而出。

我嘆了口氣，果然情愛一事上，誰用心了誰就被傷得最狠。

楚延年也沒想到這麼多年的傾心相護如今只換來一句一廂情愿。

衛清兒被靜安侯的人帶走關進柴房了，我知道，她活不成了。

08

我已經懷孕五個月了，加上最近府里的事，我著實心力交瘁，也不愿偽裝賢妻去勸慰世子。

而他卻在書房待了一天后，在晚上來到了我院中。

我正臥在美人榻上休息，抬眸看到門前站著的人，也是嚇了一跳。

他微微低著頭，眼眶紅了一圈，冷白如玉的臉龐沾有少許的灰塵，額前幾縷碎發垂下，顯得孤寂又脆弱。

「世子。」

「對不起。」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可也不想聽他說下去，他是對不起我，而我亦是有所圖謀。

我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都過去了，向前看吧。」

「元娘，你怨我麼？」

怨麼，回門路上把我丟下的時候，我是怨的，袒護毒害我孩兒兇手的時候，我是怨的。

可我并非真心對他，又豈能要求他人真心對我。

「我亦是女子，若說不怨，世子也是不會信的吧。」

楚延年站在門外，就那樣看著我，眼圈漸漸發紅，開口便是哽咽。

「你這樣好，我卻為了那樣的一個人，三番五次地棄你于不顧，讓你身為正妻卻處處忍讓妾室，一次次為了我和她委曲求全，我是真過分啊，元娘，我會彌補你，我會像你對我好那樣去對你好。」

不是說別說了麼，一番話聽的我心虛的不得了。

楚延年洗漱后留在了我房中，我與他和衣而臥，他擁著我半晌才開了口。

「元娘，濟寧寺后山的桃花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桃花。

「原來情動，始于當時。」

我未曾回應，閉上眼睛，內心復雜。

天光微亮，快醒的時候是最迷糊的，誰都不知道衛清兒是怎麼逃出柴房的，誰都未曾發覺她是怎樣闖進我屋里的。

我還在熟睡，她舉起匕首狠狠朝我刺來，楚延年猛地睜眼，已經來不及去阻攔她，下意識翻身上來擋住我，匕首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肺，他抽出我發間金簪反手捅穿了衛清兒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