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太威風了!
不僅騎馬,前面還有個衙門的差爺給他牽馬!
鄉親們都恭喜他,我哥哥拱手回禮。
像個大人一樣!
我驚覺,他 14 歲了!
可以像個大人了。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成熟得如此迅速。
而我和弟弟,還經常在地里玩泥巴,去田里抓泥鰍,去山里摘野果子。
哥哥現在,和他那些同學,很像,一樣玉樹臨風,引人羨慕。
他們和我們是不同的。
我想起縣令公子王豐看我們的眼神。
哥哥,會不會也會那樣看不起我?
我頭一次見繼母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搓了搓手,又看了眼指甲里的泥垢,想要去洗,又來不及了。
弟弟已經沖了出去,大聲地喊:「哥哥!!!讓我騎一下!」
33
繼母把他拉了回來。
她的雙手緊緊地握住弟弟的肩膀。
我走過去,拉住了她的衣角。
繼母把我拉到跟前。
哥哥很快地翻身下馬,撥開鄰居們,看著我們,最后對著繼母跪下。
「娘,兒子不負您的所望,考中了!」
繼母再次哭了起來:「二郎啊!我終于把咱們兒子盼出來了!」
哥哥膝行過來,抱住我們三個。
不知不覺間,爹爹已經去世有四年了。
黃婆婆對大家道:「這母子四個不容易啊,孤兒寡母的,還是周二媳婦有遠見啊,
知道讓周大朗讀書呢!當初啊,我老婆子就說,該讀書!周大朗是那塊料子!」
眾人都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繼母哭了一會兒,又恢復了平時的干練樣子,開始張羅,準備買豬殺豬宴請。
哥哥把知府大人賞賜的銀兩全部交給了繼母。
我感覺在做夢一樣。
34
家里每天都很熱鬧。
我不太喜歡。
每次來了客人,我就牽著我的牛去外面吃草、喝水。
娘把我的兔子賣了,
只剩了最開始生小兔子的三只。
秋天是豐收的季節。
村里有一塊池塘,里面長滿了水草,野草肥美,老黃牛喜歡。
弟弟經常出去和人炫耀哥哥多能、多厲害。
我卻感覺哥哥正在離我遠去。
35
半個月后,他收拾了行囊,準備進京趕考。
哥哥拉過我,對我說:「是不是長大了,最近整天心事重重的?」
我抱住了他,:「哥哥,我舍不得你。」
「等哥哥參加完春闈,得了一官半職,就接娘和你們在一起。你在家要好好地孝順娘,知道嗎?」
「知道。」
哥哥摸了摸我的頭:「小妹最懂事,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管教點弟弟,我看他皮得很,要翻天。」
我笑了起來:「他不敢。」
哥哥走了,我們的日子又波瀾不驚。
只是村里的人,總是會提一句:「你們家大郎考得怎麼樣啊?」
或者說:「哎喲,你們家出了個舉人,還干活呢!」
繼母經常會站在村口翹首以盼。
有時候她擔心哥哥出了意外,有時候又怕他考得不好。
弟弟悄悄地和我說:「姐,我看娘心里就只有哥哥一個兒子了。」
「是誰整天出去吹牛,說自己哥哥多厲害的?」
哥哥走了以后,娘讓我和弟弟也去私塾讀書。
我不想去,我舍不得我的老黃牛,還有我的兔子。
弟弟更不想去,讓他坐在凳子上,仿佛是要殺了他。
但我們害怕娘手里的竹條,只能去私塾備受煎熬。
36
夏天的時候,終于有一行人,來接我們!
為首的是一個頗為俊俏的少年。
哥哥的差人居然如此好看?
京城果然地大物博,令人驚奇!
哥哥寫了封信,我勉強地能識字,意思是他在京城謀了份差事,有一座兩進兩出的院子,已經打掃干凈,等著接我們去住。
娘問:「你哥說了啥?」
「他說,」我囁嚅了一下,「讓您去京城,我和弟弟在鄉下。」
「你這個死丫頭,越長大,越不像樣!你哥是那種人嗎?」
我躲了一下,接我們的人笑著道:「二小姐想來是近鄉情怯了,害羞了。大人說了,二小姐最寶貝家里的牛和兔子,都已經備好了牛棚和兔籠子,煩請二小姐勿要與大人兄妹分離。」
我愣愣地問:「我可以把牛和兔子也帶上?」
「當然。」那人頓了頓,道,「在下龐啟,是報廷的同窗,因他公務繁忙,故托在下來接夫人和小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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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去牛棚問老黃牛:「黃牛伯伯,你要跟著我去京城嗎?」
我托著腮:「其實我不是很想去。哎,不過我也不想和哥哥分開。還有娘和弟弟。」
月色無聲。
兔子在籠中發出「唧唧」的聲音。
第二日,我牽著牛,提著兔子上路了。
娘坐轎子,弟弟騎馬。
龐啟走在我旁邊,對我道:「聽周兄說,這牛頗通人性,如果不是它給你們家發現了野豬和兔子,他可能已經成了一名莊稼漢。」
我有點煩他。
因為縣令公子那赤裸眼神的原因,我對一切出生比我好的人,都敬而遠之。
「嗯。」
「小妹平日讀什麼書?」
「嗯。」
「喜歡吃什麼菜?你哥哥在京城最常念叨的就是你。」
「不知道。」
到了最后,我被煩得不行,只能躲進馬車里。
顛簸了一個月,終于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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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身穿寶藍色官服,站在京城的街頭,一直在踮著腳尖看我們。
弟弟已經飛奔了過去。
和弟弟擁抱了一下,他又伸手扶娘下車,對著她跪下:「讓娘擔心了。」
「不擔心不擔心,娘高興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