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我時常感受到的窺視應當就是夜梟在觀察我,他們在確認我是否屬于那股勢力。
前幾天晚上我去夜探皇后宮中,撞見了皇后的秘密,夜梟才正式出手試探我。
至于最后夜梟挑明身份還約定這日見面應當是我展現了軍中手段讓他們確認我不屬于那股勢力。
本朝與軍隊無關又氣焰正盛的勢力其實有幾方。
但結合刺殺疑似皇帝私生子的丞相以及我窺探皇后的事實來看,這股與皇帝對著干的勢力八成就是皇后及其背后的家族。
皇后身后的黎家是作為外戚發家的,原先不過是管祭祀的京中小官。
蘭簡行的身份對太子和皇后有威脅,所以刺殺是必然的。
也難怪皇后會那麼迅速在皇帝未察覺之前給太子尋了個強勢的岳家。
而皇后那邊的人不會對她做出窺探之事,所以我的身份也大概可以確認。
從這些事來看,皇后和皇帝對雙方的目的和動向不說十分也有八分了然。
說到底是為了那個位置,可雙方都是明牌,他們這般對峙的意義是什麼?
皇帝不可能會解答我的疑惑,他現身在我面前是另有打算。
我沉默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皇帝的目光有如實質般地壓在我身上:「朕該叫你什麼呢?大丫,歲寧,還是......」
我的心高高提起,「梟乙?」心隨著皇帝嘴里吐出的這兩個字重重落下。
他認出我了!
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顫抖,我得用盡力氣才能忍住不讓膝蓋打彎站直在他面前。
我閉了閉眼,皇帝輕笑:「朕是不是說過讓你保護好忠勇侯,若他死了,你要如何?」
若他死了,我也要死,不必再回來了。
可將軍死了,我沒有死,我還回來了。
手臂上的傷原本好了大半,此時卻在發燙,里頭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啃食我的骨頭,我恨不得砍斷它。
我猛地抬頭看向皇帝,他面無表情,眼皮半闔,臉似神佛,眼神卻如修羅。
在暗衛營的記憶鋪天蓋地地涌過來,那黑暗的、可怖的、流下血淚的兩年,我以為我忘了。
以家人相脅,我五歲入營成為第一批暗衛,通過考驗后執行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任務就是保護率軍出征的忠勇侯。
如果沒有鐘亦這個意外,我應當死在將軍前頭的。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了我一會兒,我已經快撐不住了,我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攀住皇帝的手,正如我小時候求他時一樣。
他揮揮手,一個夜梟出現給我喂了顆藥。
緩過來了,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松手坐在地上,渾身已經汗濕。
「既然你回來了,那你只能是梟乙,否則你明白的。」我聽見皇帝說。
我明白的。
五歲時軟肋是家人,我早不欠他們了。
二十一歲時軟肋是忠勇侯府,我卻甘之如飴。
皇帝也不全是明牌。
皇后不知道皇帝還有一個梟乙。
10
我思慮再三,還是開口問了老太君,請她出手查一查蘭姨女兒的下落。
她并沒有多問,拍著昏昏欲睡的鐘亦點頭答應。
想到皇帝給我的任務,我有些頭疼,京城中我熟悉的地方不多,他卻讓我在這里大海撈針找一個被皇后藏起來的太醫。
皇帝不會給我任何幫助,因為他那邊一動,皇后必會察覺,到時候只會把人藏得更深。
沒有頭緒,回到侯府我還是愁眉不展。鐘亦欲言又止了幾回,問我到底在愁什麼。
我斟酌著問她,若是想在京城中找一個被藏起來的人,在沒有任何提示只知道名字的情況下要怎麼找。
鐘亦的問題倒是不少,找這人是為了干什麼,誰把那人藏起來的,藏在什麼地方。
這些問題我能怎麼回答。
她想了想然后說如果找不到他的話,能不能讓他自己出現。
自己出現?常熾常太醫應該被看管起來了吧,怕是無法自己出現。
鐘亦倒是清醒,說只要他意愿足夠強烈,總能想到辦法出現的。
皇帝曾經派人查過,常熾是個孤兒,機緣巧合下成了一位獨身太醫收的唯一弟子。
那位太醫去世后常熾承其衣缽入了太醫院,至今未成家,幾年前休沐出宮時失蹤,部分帝后醫案也一同消失。
他手中到底有什麼秘密,能讓皇后不殺他反而把他藏起來,是因為以后還有用處又怕皇帝先下手?
可是常熾既無家人又無朋友,怎樣才讓他自己想辦法出來呢?
大門外街上傳來喪樂,有送葬隊伍經過。
嗯,常熾的師父李夏老太醫葬在何處來著?
換了身裝束,改換了一下面容,這誰能看出我不是個管家?我找老太君借了幾個人,直奔城外李老太醫的墓地。
此山雖有人看管,但也不過是葬在這山中的四五戶人家合計請的人,幫忙看顧些燭火。
我裝作貴族豪奴,闖入守山人休憩的茅屋。
氣焰囂張地問哪里能找到李夏的子孫,我家老爺看上李夏的位置了,讓他的子孫快快遷走,別誤了我家后日的黃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