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確是個不爭氣的窩囊廢,面對皇太弟這般至高無上的人,只能忍氣吞聲,世家大族給予我的底氣蕩然無存。
「妾身知道。」
滾燙的淚水滴在他的手背上。
他如同被針扎一般,彈開自己的手。
「你哭什麼?一天到晚只會哭哭哭,孤最討厭整日哭哭啼啼的女子,你與閨中似乎大相徑庭,從前見你阿姐的時候,你整日嘰嘰喳喳,怎的到孤面前,變成這副死樣子,看了真讓人生氣。」
他垂著頭看我,又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掉眼淚。
「孤是你的夫君,你應該敬孤,愛孤。」
「你是堂堂的東宮正妃,你又有什麼可害怕的?」
7
李洵燁越這樣,我越覺得惶恐。
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絕非他這般喜怒無常。
我只盼著程明珠能哄得他高高興興,最好這東宮的人都將我當個擺件兒,讓我了此殘生就好。
我只有這麼大的志向,我不愛他,也無法做到取悅他。
富貴雙全我在少時就已享受過,再也不想攀附男人而保以后的富貴了。
李洵燁嘆了口氣,摔門而去。
婢女們相視一眼,只得替我倒了安神湯:「娘娘,皇太弟殿下若是太過恩寵側室,也會引人非議,只怕他還是要來您這兒做做樣子的。」
我嘆了口氣,喝了安神湯卻怎麼也睡不著,直到黎明時分才又睡下。
夢里夢見了林煊。
那場大雨里,他站著朝我揮手,下一個畫面是他在戰場受傷,鮮血淋漓的畫面。
我滿頭大汗,被嚇醒。
黎明時分,宮人進進出出,太監和宮女都在偷偷啜泣,宮里的確傳來了噩耗。
林煊在南境戰死,死無全尸。
英武無比的少將軍,曾經拉著我在屋檐上望著屋頂的吉獸虔誠許愿,他問我:「阿玨,你聽過騎鳳仙人的故事麼?」
我搖搖頭。
他指著屋脊上排列的吉獸說道:「喏,第一個便是騎鳳仙人了,傳說中那仙人乃是齊湣王,他當初四處奔逃被人追殺,一只鳳凰出現,救了他,都說那是逢兇化吉的象征呢,后世用了騎鳳仙人放在屋脊之上也有逢兇化吉的寓意。」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乃從軍之人,身上到底沾著人命,最好不入佛門道觀,我想他們不會保佑我的。」
我搖搖頭,捂著他的嘴:「休得胡說,你是要和我一起長命百歲的。」
他雙手合十朝著那騎鳳仙人喃喃自語:「林煊此生唯愿阿玨逢兇化吉,歲歲安康。」
「喂,我又不上戰場,為什麼為我許愿?」
他的大手揉亂了我的頭發,從屋脊之上一躍而下。
那時的他,驕傲恣意,是最明媚的少年,風吹起他的衣袍。
他笑得張揚極了:「我林煊乃是兵馬大將軍的兒子,我的祖宗都埋在戰場了,我又何須畏懼?我只愿阿玨歲歲安康。」
雨水讓整座宮城變得潮濕,檐廊上的宮人們一臉肅穆,進進出出的太醫很多。
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我能聞得出的腐朽味道。
我昏睡在床上,忘卻了日夜,而林煊的棺木如今已經進了京都城。
三日后,我才醒來。
在睡夢中,盡是往事紛擾,我哭了又哭。
阿姐一臉擔憂地望著我。
「皇后娘娘,您怎麼來了?」
8
阿姐愣了愣。
她雙眼猛地一紅,屏退宮人。
「阿玨,你已經昏睡了很久了。」
我雙眼腫得像核桃,掙扎著起身,未穿鞋襪踩在冰冷的地磚上:「林煊回來了,對不對?」
阿姐抱著披風為我披上,她緊緊地抱著我:「阿玨,人死不能復生,陛下不會讓他白白死于敵人的鐵蹄之下的。」
窗外雨水淅淅瀝瀝,我抬頭望著屋檐。
終于再也抑制不住地蹲下,我一害怕緊張就會啃自己的手指,手指流出血來,我慌張抬頭與阿姐四目相對:「皇后娘娘,我想去林府。」
「求求你,讓我去看看他吧。」
阿姐嘆了口氣:「阿玨,你為什麼不能懂事點呢?你如今是東宮正妃,你要以什麼身份進林府呢?」
我抱著她的腿,就如同小時候纏著她帶我出去玩一樣。
她有些無奈,只能讓她的貼身侍女彩月為我換上了一身宮女的裝束。
「只能遠遠地看一眼。」
我用力地點頭。
從東宮出來,只聽彩月道:「皇太弟殿下親自去城門口接的林將軍的棺槨,如今正在府里親自主持將軍的喪事。」
我心痛難忍,皇后的鳳輦停在林府門口。
原本威嚴的將軍府,被白色的綢布包圍,巨大的「奠」字讓我喘不過氣。
阿姐找了個由頭讓李洵燁從靈堂出來。
彩月偷偷將我送入靈堂。
刻著林煊名字的牌位,就在眼前。
黑色的棺木中卻沒有我的小將軍,只有一堆破銅爛鐵。
林家人的哭聲從沒有中斷過。
直到林煊的妹妹林瑤發現了我,她偷偷地帶我到前排,為林煊上了炷香。
「明玨阿姐,兄長臨出發前,要我給你一個東西,那時我賭氣覺得阿姐負了兄長嫁入東宮,便一直未進宮將東西給你,今日我總覺得你會來。
」
在角落中,林瑤遞給我一個盒子。
里面是一條用南珠所做的項鏈,個個璀璨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