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一副溫柔多情的眉眼,笑若春風。
不像皇帝,倒像是世家養出來的翩翩公子。
「愛妃。」
燈花「嗶波」一閃,蕭朔以手支頤,好整以暇地看著榻邊的我。
見我滿臉茫然,他笑了一下。
「宮里的教習姑姑,沒教過你侍寢的規矩麼?」
沒有。我默然想。
宋家從小培養、準備著送進宮的那位,已經預備著要爬九千歲的床了。
我正要胡亂搪塞,蕭朔又慢悠悠開口了。
「朕的愛妃,看起來與掌印交情不淺呢。」
這恐怕才是他今夜真正想說的話。
「陛下誤會了。」我楚楚垂淚,「臣妾與掌印清清白白,僅此一面之緣。」
蕭朔定定看了我半晌。不知是信了還沒信。
我只好接著擠眼淚。
良久。他輕輕笑了聲。
「哭的這樣厲害。」
「別怕,朕不吃人。」
下一刻,他拂袖滅了案上燭火。
挑眉看向呆坐著的我。
「好啦,別愣著,躺進去點。不然朕睡哪里?」
我沒有錯過,燭火熄滅之前,蕭朔眼中一閃而過的玩味。
05
次日晨起,按例要給皇后請安。
皇后出身謝氏,乃大將軍謝鷹的孫女。
謝氏門庭煊赫,世代簪纓,朝中半數以上都是謝氏的門生。
皇帝換了一輪又一輪,歷代皇后卻都是謝家女。
謝家把持朝政,屹立不倒。
到了蕭朔這一朝,扶持宦官與謝家抗衡,便有了權勢滔天的殷若寒。
上輩子,宋錦月就敗在了謝皇后手里。
謝皇后絕非善類。
剛跨過門檻,便有人從內殿出來。
是謝皇后身邊的綠琴姑姑。
「這位就是陛下新寵的貴妃罷?」
她溫善笑道:「可是不巧了,皇后娘娘今日寒疾犯了,太醫正在里面看診呢,貴妃還得等些時候。
」
「可現下畢竟是請安的時辰,祖制不可廢,還請貴妃在外跪候。」
這是謝皇后給我的下馬威。
坤寧宮外的宮道,人來人往。不多時,闔宮上下都會知曉,貴妃進宮第一日,便被皇后狠狠懲治了一番。
我別無他法,只得順從地跪在宮外。
一刻剛過,天邊雷聲隱隱,淅淅瀝瀝落起了雨。
宮女太監們竊竊私語。
「還以為這個貴妃有多厲害,還不是被咱們皇后娘娘治的服服帖帖的?」
「聽說昨日陛下親自去接,還在她宮里留了一整夜,難怪皇后娘娘生氣呢!」
「狐媚子,看她以后還敢不敢勾引陛下。」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恍然大悟。
蕭朔這是拿我當靶子呢。
宮女們嘰嘰喳喳半天,忽然話音一轉。
「你們聽說了嗎,昨日九千歲以萬金為聘,求娶宋家庶女。」
「今日還邀她來宮中品茶呢!」
像是為了應證她們的話,下一刻,不遠處出現了一頂小轎。
在經過我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珠簾撩起,露出宋錦月笑盈盈的臉。
「遠遠看見有個人跪在這里,好生狼狽。」
「我還道是誰,原來是姐姐呀。」
她是未出閣的女郎,故而以白紗覆了下半張臉。
而露出的眉眼處,上了新妝,做我從前的打扮。
乍然一見,有種對鏡自照的恍惚感。
不知她服用了什麼丹丸,連聲音都和我相差無幾。
宋錦月看著被大雨澆的濕透的我,笑得開懷。
「姐姐真是好本事,入宮第一日就得罪了皇后娘娘。」
下一句,聲音小的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
「宋織,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很可憐了?念在你我姐妹一場,提前告訴你——你的苦頭還在后頭呢。
」
她掩唇嬌笑:「而我,馬上就是九千歲萬金相聘的妻子了。」
「羨慕嗎?羨慕也沒用,誰叫你只是個沒有福氣的庶女呢?」
宋錦月得意地揚長而去。
她剛走沒多久,又有一抬轎輦停在了我身邊。
是殷若寒。
余光里,他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
「宋錦月。」
他悠悠開口,「在這宮里,得罪了司禮監,你可知有什麼下場麼?」
我垂下頭,并不言語。
雨水順著臉頰滴落,墜在下頜。
殷若寒笑意深深,語調卻冰冷。
「咱家會讓娘娘,生不如死。」
我遲鈍地反應過來——
殷若寒也重生了。
而且,他還認錯人了。
我有些茫然。
他這樣恨宋錦月,竟是要為前世的我報仇麼?
06
那日,我在雨里跪了半個時辰。
估摸著差不多了,身子一歪,栽倒下去。
這一倒,皇后的寒疾就好了。
綠琴笑容可掬,撐著一把傘,將我從雨中扶起來。
「太醫說了,皇后娘娘要靜養,今日便不見客了。」
「貴妃的心意皇后娘娘已經知曉了,還請回罷。」
經過御花園時,八角小亭中有兩人對坐烹茶。
正是殷若寒與宋錦月。
我深吸一口氣,垂下頭,接著往前走。
雨水飄搖,衣裙鞋襪盡濕。
侍女艱難地撐著傘,攙扶著我。
就這樣不知道無知無覺地走了多久。
余光里,依稀出現了一截明黃盤龍的衣角。
一回生二回熟。
我看準了方向,閉著眼往前摔。
那人被迫接住我,聲音不悅。
「一身的水……嘖。被欺負成這樣。」
……
燭火如豆。蕭朔在案前剪燭芯。
「醒了?」
他眉也不抬,不咸不淡地開口。
「醒了就自己上藥。」
冷淡疏離,和昨夜判若兩人。
我瞧著他的模樣,想起一件事。
前世,宋錦月進宮后便盛寵不衰。
宮中人人都道是帝妃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