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的事情經過數人的口口相傳已經變得神乎其神,唯一不變的是秦滇彎弓射殺這頭猛虎時的英勇被人欽佩敬仰,更值得一提的,是這頭猛虎垂死掙扎前撲向陳王時,秦滇面不改色的擋在了陳王的面前。
這無疑令陳王震驚又心痛,他對這個兒子的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此時除了他腳下的那個位置,他大概什麼都愿意給秦滇。
更何況是區區一個我。
陳王讓我貼身照顧秦滇,這話里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我是他從秦滇那里要來的,如今又還給這個兒子,顯示他對這個兒子的恩寵和滿意。
但其實根本沒有我的用武之地,上藥和熬藥都是下面的人做的,擦拭也是由秦滇的貼身侍衛服侍的。
我唯一的作用就是等他們收拾好后,像個吉祥物一樣坐在秦滇的床榻前守著他。
太醫說他今晚可能會痛醒。
我盡責的守在秦滇的床榻前,因為無聊,所以去數掛在一側的珠簾上面的珠子,數完一側后燭火篳啵一聲。
我準備去數另外一側珠簾上的珠子的時候,聽見秦滇的聲音。
他聲音雖然虛弱但能聽出沒有性命大礙,問我:「你是想數珠子數到我死嗎?」
我低頭朝他望過去,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面不改色的胡謅:「世子忠孝兩全,以身犯險,在猛虎面前臨危不亂,英勇事跡已經傳遍整個陳國了,上天感憐世子的一片赤子之心,也會保佑世子平安無事的。」
秦滇在我這一串的胡謅中哭笑不得,說:「說什麼呢。
」
他看著我,突然吃力的抬起手將手搭在我的手背上。
他臉上沒什麼血色,唇色也是慘白一片,但他還是吃力的笑,聲音因為虛弱,仿佛有種溫柔的錯覺,他說:「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等我。」
他看著我愣住的表情,眼睛里難得隱隱露出了三分笑意,他說:「兮沅,說過了,這條路,你陪我一起走。」
我到這時才反應過來,今天這出戲,他竟然是故意的。
他大概是瘋了,我又算得上什麼很重要的人嗎?
我當然不認為秦滇突然對我情根深種,他只是太寂寞了。
這條踏著血海一直在走的路,他只是想找個沒有威脅的他感覺到安全的人,陪他一程罷了。
我只是在這個時候恰好出現在他身邊,恰好是我而已。
我隔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秦滇一直看著我,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往上揚起了一個弧度,然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溫柔的、輕輕的,仿佛含著無限的歡喜一樣。
我跟秦滇說:「好,我陪你一起走。」
11
我成了秦滇的妾。
當然不可能是世子妃,他世子妃的位置,是要留給實力雄厚的門當戶對的官家小姐的。
不過在他娶妻前,他的后院只有我一個,所以倒也瀟灑自在。
我成了所有后院中最無所事事的那種貴夫人。
撲蝶繡花看書彈琴跳舞……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個合格的妾。
時光輪轉,第三年我為秦滇生了一個兒子。
這是秦滇的第一個孩子,那段時間陳王突發重疾,他在宮中伺疾,加上他的后母和庶弟小動作不斷,他勞心勞力的應付前朝后朝,但還是抽空回來了一趟。
我不知道朝堂政治局勢,秦滇就喜歡我這點,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才安全。
他深夜抽空回來的時候還穿著盔甲,盔甲冷硬的光投射在他的堅毅的臉部輪廓上,眉眼竟然依稀很溫柔的樣子,他說:「曜,兮沅,我們的孩子就叫秦曜。」
曜,從這個名字看出他對這個孩子的期望。
三個月后,秦滇娶了世家嫡長女。
一個月后,我和他的第一個長子秦曜就因為傷風「夭折」。
那天我抱著那個孩子的尸體在長廊上坐了一整個下午,直到秦滇回來,他駐足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跟我說:「兮沅,我們還會有別的孩子。」
我嗯了一聲,沒有質問他。
說的也是,他是要當王的人,世子妃剛進府,下面的妾已經有個孩子了,他制衡他那個庶弟還要仰仗世子妃娘家在朝堂的影響力。
孰輕孰重,幾乎不用上天平兩端就能分辨的出來。
又過一年,世子妃生下嫡長子。
同年底,我生下第二個孩子。
又過一年,陳王駕崩,秦滇登基,他的庶弟和庶母被「發往」封地。
我回到熟悉的后宮,成了秦滇的三夫人之一,位份僅低于王后。
進宮那天,我去那個冷宮看了一下,滿地殘葉,早已人去樓空,蕭瑟清冷。
我找人打聽了一下,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個老奴,顫顫巍巍的回憶了很久,才跟我說:
「冷宮里的那個瘋婆子?哦,死了有五六年了吧,當時宮里無人在意,大概是一卷破草席扔到了亂葬崗。」
我哦了一聲,面色如常的回到了我的寢宮。
晚上秦滇過來找我,陪我用完膳后才心不在焉的問我:「聽說你今天去了冷宮?去那里干嘛?」
我懨懨的,沒什麼精神氣的回:「我聽王后身邊的人說,你寵愛我是因為我和冷宮里的那個人很像,所以想去看看,誰知道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