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直倏然愣住,眸光里閃過許多晦暗不明的情緒。
半晌,他笑了。
他喊了一個青衫書生,護送我從將軍府小門離開。
「既然太子妃不愿合作,便讓我這徒弟送您離開吧。」
書生朝我笑了笑,一路送我到繁華的街市上。
他眉眼溫柔,說話也很溫柔,向我拱手作揖道別:
「在下只能送太子妃到這里了,請保重。」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剛要轉身,書生又輕輕喚住我:
「聽聞太子妃文采斐然,能否為我這篇手稿題個名字,不枉你我相識一場。」
這話有些肉麻,聽得讓人別扭。
他那手稿寫的是一篇酸詩,我隨手寫了兩個字,他滿心歡喜揣在懷里走了。
剛剛松一口氣轉身,驀地撞上一雙冷清眸子。
原來隋宴一直站在身后看著我。
今日是乞巧節,街上的流光溢彩似乎都與他無關,他死寂沉沉的眸子里涌動著一些委屈,不甘,紅著眼尾緩緩向我走來。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16
「嗨,好巧。」
「本王比他年輕。」
「什麼?」
我皺眉望向隋宴,他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指節發白。
「是本王先來的,他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本王雖然名聲不好,但那是有原因的。我還未收過女子送的花箋,還不曾動過真心。」
雖然戰事吃緊,但阿爹在京中推行的幾項仁政讓百姓們有了喘息的機會,能開開心心過個節。
絢麗的煙火在夜空綻開,映照著隋宴那張疲憊委屈的臉,他好像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站在那里等我安慰。
于是,我踮起腳輕輕摸了摸他發頂。
「你誤會啦,我也還沒有喜歡的人,我沒有給別人送情書哦。
」
「上次的事你處理得很好,我很滿意。」
「這次就當沒見過我,早點回家吧。」
隋宴斂下眸子吸了口氣,輕聲道:「我明白了。」
我滿意離去,卻又被隋宴小心翼翼拉住了袖子。
「沈云清。」
身子驀地顫了一下,隋宴竟然喊我真名。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前世大漠初見后,我一直暗暗追隨著你。」
隋宴的聲線清潤,不疾不徐將我拉回前世的記憶里。
陷入沙暴時有人丟下水囊引路,寒夜難眠有人在帳外攏起篝火......原來那一切都不是巧合。
是我沒心思去想。
隋宴平靜又認真的開口:
「我只是想告訴你,前世我太遲才明白,今世我不會再猶豫了。」
「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會替你完成。」
「我等你正視我的心意時,給我一個答案。」
身旁手牽手走過的男女撞了我一下,讓我與隋宴靠得更近,能清晰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氣。
讓我心有點亂。
可我要的東西,他找不到也給不起。
有朝一日他若是攔我,我還會殺了他。
「我做完該做的事才會考慮別的,考慮你——」
「沒關系,反正你都逃婚了,你不喜歡那個臭書生就好。」
隋宴倏然笑了,眸光里倒映著細碎的柔光,拼湊起來全都是我的影子。
我卻愣住了。
「你說......那書生是誰?」
「是你原本要嫁的七品文官啊?你大概沒見過他吧。他癡戀你的畫像千百遍,連你的字跡都會模仿,他真真討厭。」
我瞬間嚇出一身冷汗。
書生是薛直的人。
明明認出了我,卻還把我當成沈靜瀾,他們果然在套我的話!
17
我立刻傳信給沈靜瀾,盼她千萬小心。
秦柔的命最終還是被保下來了。
太子自知對我有愧,只說秦柔是一個灑掃丫鬟,養在府里給她口飯吃,另有百兩黃金厚賞我母家。
我當然明白他的花花心思。
來日他登基,丫鬟還是皇后,母家還是罪臣之家,全憑他一句話。
我不會讓他美夢成真的。
密信寄出足足一個月,沈靜瀾仍沒有回信,卻等來了秦柔懷孕的消息。
她自己便是醫女,說腹中是男胎。
眼瞧到了年底,守軍節節敗退,國庫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皇宮卻舉辦了盛大隆重的新春宮宴。
太子特地在宮宴上將喜訊稟報給皇帝,秦柔進殿拜見時已換上一副側妃打扮,雍容華貴。
皇帝不知該生氣還是高興,猛喝幾口補藥,氣喘吁吁看著秦柔。
「臣妾還有一事要稟報圣上呢。」
「說來也是有趣,臣妾家鄉那里都用某釘某書來寫信傳信,是一種藍色的鴿子。一月前竟在市集也見到了。」
「臣妾買下那鴿子,發現里面是太子妃寄出的信呢!」
「信里寫了什麼,又寄給誰呢,需要我幫您念念嗎,太子妃?」
剎那間,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我身上。
秦柔,果然也是穿越女。
18
「信里寫了什麼,你念念吧。」
我面色平靜,不疾不徐放下酒杯。
秦柔愣了一瞬,然后得意洋洋掏出信紙,目光在我與隋宴身上來回打轉。
「是一篇情書呢,太子妃對淮南王思念成疾,要助淮南王弒君奪位,與他長相廝守。」
「大膽,謀反之事豈可隨口亂言!」
大殿之內寂靜無聲,所有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我倒是淡淡笑了。
早料到飛鴿傳書不安全,我與沈靜瀾約好只用法文書寫。
而據我猜測,秦柔連個古詩都背不明白,學歷不超過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