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祖母卻搖頭,沖身旁的丫鬟說:「你把原話告訴她吧。」
丫鬟沖我說:「公榜那日,小的出去看過。顧大公子只在轎子里匆匆看了一眼,便走了。當日上了春花樓吃酒,吃罷后約了三五好友一同出城游玩,小的眼拙,但似乎看到同行的,還有春花樓的娘子,花瑤。」
我驚住了。
春花樓,可不是尋常的酒樓,而是縱情聲色的地方。
外祖母望向我,沉沉嘆了口氣。
「雖說男子都像是偷吃的貓一般,管不住性子,可是科舉剛過,便去飲花酒,這分明是沒有把前途放在眼里。」
我縮了一下手指,低下頭,覺得心中一片冰涼。對于美好未來的暢想,變成越來越滑稽可笑的虛幻。
外祖母問:「他如今既然不用忙于讀書,可曾托人給你遞信。春日融融,可曾邀請你一塊去踏青?」
我搖頭。
外祖母沉默片刻,說道:「原來我以為顧家是遵守承諾的清門世家,沒想到他們如今態度含糊不清,分明是欺負你一個人孤苦,沒人說委屈,日后若真成婚,那還得了!」
她拍了一下桌子,氣得捂著拍照不斷咳嗽,身旁的丫鬟手忙腳亂地替她拍背。
我看著,只覺得心頭泛酸。
外祖母年事已高,就算是再替我尋親事,期間的心勞波折也不是她一個老人能夠承受的。李家各人與我都是一面之緣的親戚,都不親厚。若我真的一味追求自己的幸福,恐怕反而為旁人添不少麻煩,惹人生厭不說,之后恐怕在京城里徹底沒了支撐。
我輕聲說:「外祖母,你別生氣。顧清正雖然面熱心冷,但是也不算什麼大毛病。
您......不必為我煩心了。」
等走出院子,我望著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以為最溫柔守禮的顧大公子,確實心冷如此的花花公子。
我以為孤僻,渾身扎著刺似的顧二公子,卻會在我面前流露出那麼脆弱的神情。
原來向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搖搖頭,為自己苦笑。
可能真是各人有各命吧。
7
我本以為日子就這般過去了,誰曾想,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顧家家主重病。
他早年酗酒落下病根。今年冬天冷,開春又寒,他年事已高,剛吃了熱酒,便吹了冷風,直接一病不起,甚至因為進了邪風的緣故,面容都歪斜了。
如今府中大小事宜都由提前襲爵的顧公子料理。
我剛有些微微驚訝,顧公子不是還在遠郊游玩,怎麼即刻便歸府了。
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隊求親的人馬拉著聘禮拜見李府。
聘禮極其隆重。
外祖母為我的婚事操心數日,顧家先前雖然沒有推拒這門親事,但態度逐漸曖昧,從來不想定個日子,如今卻又火急火燎地前來履行婚約,這雖然有些奇怪,但興許是他們良心發現,亦或者是覺得家主重病,府內合該辦一場喜事,沖沖喜。
外祖母說:「孩子,以后若有委屈,盡管來李府,只要你外祖母還在,絕不會讓你被欺負。」
我含著淚點頭,等成親那日,穿上喜服,坐上轎子,我還有種如云似霧的夢幻感。
想到顧清正此人,我的心情尤為復雜。
當轎子落定,一只手溫柔地伸過來。
隔著蓋頭,我只能看見他的指尖,皎白如玉,食指指腹帶著被筆桿磨出的繭子。
我與他相握時,顧清正忽然顫了一下,就像是心跳加快后,連手掌都忍不住發抖。
我心中疑惑。
依照平日的表現,他似乎對我并沒有如此喜歡啊。
更何況......他還會和醉花樓的娘子出游。
我想到此,心中一沉,苦笑著自嘲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洞房花燭夜。
我坐在床榻上。
我以為顧清正還要和宴席上的賓客通宵達旦地暢飲,讓我等許久,但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然早早就進了屋子。
簡直就像是迫不及待與我共處一室。
「顧公子......」我忽然頓住,想到如今已經與他成親,合該換個稱呼,猶豫了一瞬,才小聲害羞道:「清正。」
他低哼了一下,走近我。
然后輕聲說:「你就這麼喜歡顧大公子?」
他聲音太輕,又刻意壓得很沉,以至于音色模糊不清,無法區分。
我以為他是故意問我,央著我說喜歡他。
我捏緊裙擺。在成親前,懂人事的嬤嬤早就教會了我許多東西,比如如何哄夫君高興,又比如如何說些討巧的情話。
我便乖順地點點頭。
可是,下一秒,我的喜帕卻被他掀開。
我帶著笑仰頭,卻忽然怔住。
面前的人,分明不是顧清正!
8
顧清宵眼色沉沉地盯著我。
我瞪大眼睛,呆愣無比。
他平日里便是素衣蓋不住艷色,今日打扮后,一襲紅衣更是襯托得他俊俏無比。
淺灰色的眼眸在龍鳳雙喜的蠟燭燭光中變成酒液般醇香的旖旎。
他望向我,低聲說:「念德,看清楚,你嫁給的人,可是我。」
他淡淡冷笑:「抱歉,是不是讓你失望了,你心心念念的顧清正,竟然娶不了你了。
」
「你......」我一時間失語,企圖在混亂中找回理智,「顧家大公子呢?」
顧清宵將喜帕捏在手中,輕輕吻了吻帕角,這才慢悠悠回答:「兄長自科舉落榜后便離開京城,攜伴游玩,本要游玩足月才歸,只可惜顧家夫人比他心細些,那時兄長只顧著讓家仆找他的名字,卻沒發現我的名字位列榜首,等顧家夫人發現后,便急迫地派人叫兄長回來,只可惜......」